在一片安静声中,混世魔王首先起了战局,它展开羽翅向鸦鸽扑杀而来,鹌鹑作战的武器靠的是利嘴和尖爪,羽毛、眼睛、头部和皮肤是最容易受伤的部位,在攻击中,彼此会以嘴互啄对方、以爪撕抓对方,羽毛纷纷掉落,咕噜声不绝于耳。
混世魔王一啄得手,霎时只见鸦鸽左翅上血流如往,香儿瞧着只觉恶心,以手蒙住脸,透过指缝偷觑,一会儿偷觑战斗中的鹌鹑,一会儿还得分神愉觑那看傻了眼的公主,只不过,她并不知晓她的奼奼公主,眼神自始至终只是停留在那炽着眸采注意着战局的聂云飞身上。一声细细哨音响起,哨音不大并未引起太多人注意,齐奼奼却注意到了,因为哨音是来自于聂云飞口中,哨音后战场情势起了逆转,受了伤的鸦鸽逆势扭转了颓势,给混世魔王完全料想不到的突击。不多时,众人只见混世魔王被只体型小了它近一半的鸦鸽给追得满场飞奔,惊叫连连,依照规矩,混世魔王的表现已算输了,仲裁人鸣了笛,在有人咳声叹气、有人狂声叫好的嘈杂声里,战事终结。
齐奼奼在聂云飞敛下炯光、回复平静的眸子里得知战局已终,尚来不及收回视线,竟被他给逮个正着他偏过头,眸光直直盯向她,两座眉峰兜拢靠近,似乎看出了她将带给他的麻烦。她的脸颊不由自主地烧红起来。他无意收回迫人眼神,只是环握着双臂,隔得远远,冷冷地、直直地——觑着她。
第三章
曲终人散,方才还挤着近千人的嘈杂大厅,瞬时变得冷清。齐奼奼和霍惕世等人依旧坐在高台,底下几个收拾残局的仆役忙碌着,听傅骧说那些人都是招赌的庄家们自个儿带来的仆役。聂云飞有规定,凑热闹设赌局可以,事毕自行收拾残局。
“人都快走光了……”香儿见几人都没动作先出了声。
“是呀!”傅骧摸摸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饱嗝,“这会儿可真安静。”没了你喀嗤喀嗤吃东西的声音当然安静!香儿心里没好气的回答,见几人仍没动作再度出声。
“所以,咱们是不是也该走了?”
“不!咱们又不是真为看斗鹌鹑来的,况且二位不也有事想找云飞吗?”
“少爷,咱们那档子事聂少许是帮不上忙的,依小的意思,咱们还是走了吧!”香儿扯着半天没发半点声音的齐奼奼。
开玩笑?天下痴子又不只那聂云飞一个,她可没打算让公主真同这烂赌鬼、败家产、滥桃花的男人有更进一步的接触,外头痴子多得很,茶痴、画痴、诗痴.……甚至连傅骧那个爱吃的“吃痴男”,或许都还比这烂赌鬼好。她伸手去搀齐奼奼,却在她眼底发现了固执,该死!看来这会儿生出执性的反倒是她这好公主了。香儿还来不及有下一步动作,木阶上蹬蹬作响,一个高大身影随着声音出现在众人眼前,正是聂云飞他生得极高,方才自上方俯看还没察觉到,真来到眼前,才发觉那迫人的气势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有着俊秀的眉眼和脸型,轮廓分明,眼眸深邃,鼻梁笔直挺立,性感的双唇微微上扬。他有着一头散乱不羁的发一却乱得有股独特的味道,神态悠闲懒散,状似漫不经心却又带着不可轻忽的危险。
香儿放开了齐奼奼的手,敛下眸暂时静观其变,谁知道好赌的人爱不爱揍人呢?霍惕世及傅骧见了聂云飞均是对视一笑并未出声招呼,显见交情匪浅,聂云飞抿抿嘴手一场,扔了个纸袋给傅骧。
“啥?”傅骧笑问。
“你要的东西!”
聂云飞身子一落,坐在霍惕世身旁的空位,对于席间多了齐奼奼及香儿两个陌生人视若无睹,两腿晃呀晃地挂上了栅栏。坐没坐相,十足没教养!香儿心底不屑,嘴里却没出声,这男人可真是个道地的烂赌鬼,方才在斗场上的精神奕奕,这会儿不知全跑哪儿去?
“烤鹌鹑?”傅骧打开纸袋,乍见只烤得发亮的鹌鹑,眼睛也发了亮,“这么快?”
“后院炉火未熄,”聂云飞懒洋洋的说,“我让越信的手下帮你烤的。”越信是个赌坊老板,和聂云飞是老友。
“咱们聂少爷果然守信用,够朋友,动作这么快!”傅骧撕下一只鹌鹑翅膀,笑咪咪的递给了香儿。
“小兄弟,要不要来点儿?”香儿用力扭头。
“谢啦,方才还见着这只鹌鹑活蹦乱跳的在底下激战,这会儿没法子同尊驾一般,当成盘中飧吞下腹里。”
“天生我材必有用,”傅骧笑呵呵的收回翅膀,“斗输了的鹌鹑不吃难不成还留着立碑膜拜呀?”
“鲁大少真肯让你烤这只鹌鹑?”霍惕世难掩讶然的问向聂云飞。
“凭什么不肯?”聂云飞闭着眼,两条长腿晃呀晃。
“听说混世魔王是他花了百两白银自东北买回来的,况且,混世魔王只是败在逃跑却未受伤,再经调教也许下次还有机会。”
“傅骧吃的不是混世魔王。”聂云飞出声。
“不是混世魔王?”傅骧停下啃嚼动作,低头看了看那正躺在他掌里,已被撕得支离破碎的鹌鹑,似乎想将它拼回原貌,端视个清楚。
“那是哪只鹤鹑?”
“场里就那两只鹌鹑,不是混世魔王,自然是鸦鸽!”闻言傅骧吐出骨头,还真眯起了眼的把一堆骨头拼来凑去,果真,虽然鹤鹑所余部位不多,但确实不是体型较大的混世魔王。
“哇赛!”证实之后,傅骧只为嘴中鹌鹑哀悼一秒又继续开战,还喃喃念道:“你这没心没肝没肠没肺的主子,几天前还疼鸦鸽同掌中宝似的,这会儿,竟狠心让它沦为饕容嘴中肉?”
“云飞再怎么没心没肝没肠没肺,也好过那正在吃鸦鸽的人。”霍惕世出了声,傅骧笑呵呵的没回嘴,一脸无所谓。
“为什么?”霍惕世问向聂云飞,“鸦鸽不是你费了很大的精神调教的吗?”
“它受伤了,即使恢复也已生了怯心,这局虽可以侥幸得胜,但下一局想赢就难了,既然如此,何不让它保有全胜纪录?”
“它是只战鸟却非死在战场,”齐奼奼鼓了半天勇气才挤出话来,为鸦鸽抱不平。“而是死在出口个儿主子手里,你辜负了它对你的信任及它为你做的努力,想来死前它该是满腹委屈的!”她细细的嗓音在安静的氛围里显得格外嘹亮,几个人都静静的等着止住晃脚的聂云飞的反应,身为他的好友,他们当然知道他向来最恨旁人说教,尤其,还是个陌生人的当众指责。傅骧一双眼在齐奼奼与聂云飞之间转来转去,心底突然闪了闪,刚刚那宫少爷说什么来着,“满腹委屈?!”二这样吃下肚去不知会不会造成腹泻?剑眉挑了挑,俊目撑开一条缝,里头是寒寒的黑潭,齐奼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的眼让她想起那潭弱水湖。
“阁下懂鸟?”聂云飞语气依旧淡淡。
“不懂!”齐妩妩无意退缩,“但将心比心,不难理解。”
“将心比心?!”淡然声调多添了点儿兴味,聂云飞眼睛睁大了些,“原来阁下还有解心这项本事,这会儿你倒猜猜我在想些什么!如果你猜得对,我悉听尊便,如果情不着,就请阁下少开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