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大门口,凌非尘站在那里,傻傻地对着她微笑,「我找到了。」他举高双手,展示他辛苦找回的燕行鸟。「我在溪边找到牠的。牠没受伤,只是迷路了,恬恬可以放心了。」说着,他将燕行鸟递给她。
她接过蜷缩的小小躯体,似乎有些受凉的小燕燕。
「牠淋了很多雨,好好照顾牠。」
你也……淋雨了啊!她怔怔地看着他。他全身都湿透了,从头到脚,身子好象还隐隐冷颤着。
「雨很大,妳快进去吧,我走了。」他温声道别,转过身。
她启唇,想唤住他,声音却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他迈开步履,第一步,就摇摇晃晃。
「你……你进来吧!」终于找着声音,乔羽睫哑着声唤住他,「别再淋雨了,你全身都湿了。」
「我没事。」他回头,微微一笑。
雨打在他脸上,让那个微笑显得格外飘忽,奇异地揪扯了她的心。
「你进来吧!」她拉他衣袖,「我泡杯热牛奶给你喝。」
凌非尘没拒绝她,恍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跟着她进屋,一进客厅,她先将小燕燕放在桌上,转进浴室替他放热水,又找了一件睡袍给他。
「你先洗个澡,换掉这身湿衣服。」她指示他。
凌非尘点头,听命进了浴室;趁他洗澡的时候,乔羽睫拿毛巾,小心翼翼地替小燕燕擦拭湿透的羽毛,又拿吹风机,远远地吹干。
将小燕燕放回鸟舍后,她进厨房冲泡牛奶,又下了碗面。
热腾腾的汤面上桌时,他也正好从浴室里走出来,倚着墙面喘息。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她蹙眉看他苍白如雪的脸色。
他摇头,勉强朝她一笑,没说话;她心跳一乱,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连忙走到.他面前,伸手探他额头。
「好烫!」她惊呼,为透入指间的热气感到心慌。「你发烧了!」
「我没有。」他虚弱地否认,「只是刚刚洗过澡……」
「你跟我过来。」她不由分说,扶着他来到客厅,让他在沙发上躺好。「你别动,我去拿退烧药给你。」
她找出急救箱,取出退烧药,又斟了一杯温开水,蹲在他面前,喂他喝下;他视线蒙胧地看着她温柔的举动,唇角浅浅勾起的微笑也是蒙胧的。
「还想不想再喝点水?」她柔声问他。
他摇头。
「我去拿毯子来。」说着,她又忙碌起来,为他找来厚厚的毛毯,又做了个冰袋放在他额头。
然后,她在沙发旁坐下,伤感地看着他。「你一定是淋太多雨才会发烧的,真傻!明天再去找小燕燕也可以啊,何必一定要今晚去找?」
「我怕万一牠真的受伤了,就这样把牠丢在外头淋雨,恬恬……会难过。」他近乎喃喃地说。
「你怕牠淋雨,就不怕自己也生病吗?」她低斥他。
他彷佛没听到她的话,径自继续说:「恬恬难过,妳也会难过,我不希望妳难过……」
她心一扯,胸臆间隐隐漫开酸涩。
他看她,「羽睫,妳怪我……对吗?」
她不语。
「我知道妳怪我。」他苦涩地肯定,「我太过分,逼妳去回想那些痛苦的往事,我真的很抱歉。」
哭意窜上喉头,她急忙咬唇忍住。
「我们……真的有过一个孩子吗?」他低低地问。
她哽咽着点头。
「不知道是男是女?」他神情恍惚地低语,「如果是女的,一定很可爱很漂亮,像天使一样。」他微笑,彷佛真看见他们那个来不及到人间、美丽绝伦的小女儿。「其实我真的很希望恬恬是我的孩子,她好活泼、好甜,我每次看妳们俩在一起,就觉得好激动。」就好象看见的,是他的妻子跟小孩。
他蓦地停顿,神色逐渐笼上哀伤。「是我……害死了我们的孩子。」
她怔怔地垂泪。
「妳不要哭。」他抬手,温柔地替她拭去眼泪,「都是我的错,上天会惩罚我。」
她摇头。
「祂已经在惩罚我了。」他看着她,眼眶一点一点泛红,「羽睫,妳已经不爱我了,对吧?」
她说不出话来。他握住她的手,轻轻抚过她腕上残留的细痕,他摸得那么小心,恍若怕力气一重,她就会应声碎裂。
然后,他慢慢放开她的手,眼睫无力垂落。「我伤妳那么重,妳不可能再爱我,不可能再爱我一次。」他喃喃地、绝望地低语,「我自找的,自找的……」
一颗伤痛的泪,从他眼角悄悄滑落。
她心酸地看他,安静无语,看着他臣服于极度的疲惫,不安稳地睡去;他的呼吸,一下粗重,一下急促,面色因灼烫而潮红,体肤却又发冷。
这一夜,他病得很重,她的心也动摇得厉害。
第九章
「妈妈,凌叔叔呢?」
第二天下午,乔可恬上完课回家,便急切地想要跟凌非尘道谢,却找不到他人影。
「早上他不是还在客厅睡觉吗?他病好了吗?回去了吗?」她追问母亲。
乔羽睫摇头,「他还没好。我把他扶到楼上房间去了,躺床上舒服一点。」
「他的烧还没退吗?」
「还没。」
「都是我害的。」乔可恬懊恼地咬唇,「凌叔叔是因为要帮我找回小燕燕才感冒的,是我害了他。」
「所以妳今天要安静一点,不要吵到他,知道吗?让他好好地睡。」乔羽睫温声交代女儿。
「嗯,我知道了。」乔可恬点头,放低了音量,小小声地附在她耳边说道:「那我回房间去念书哦,妈妈。」
太过夸张的行举令乔羽睫不禁噗哧一笑。这孩子啊!她微笑注视自己的女儿,有时候真是贴心得可爱呢!
「妳居然会主动想要念书?」她轻声嘲弄女儿,「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呢!」
「讨厌!妳别笑我嘛,妈咪。」乔可恬跺跺脚,「过两天就要期末考了,人家多少也要用功一下啊!」
「知道了。快上去吧,待会儿妈妈送点心给妳吃。」
「谢谢妈咪。」乔可恬甜甜道谢,在母亲颊上亲了一口后,轻悄悄地上楼。
乔羽睫微笑,回到厨房里继续未完成的苹果派,在派皮上做最后装饰后,送入烤箱。然后,她掀开瓦斯炉上的炖锅一瞧,里头的蔬菜粥已经炖得差不多了,她取出陶碗,盛了一盅。
她捧着蔬菜粥上楼,轻轻推开卧房门,房内一角,凌非尘正躺在铺着桃子色床罩的床上;她才刚进门,他立刻转过头来,睁着一双疲倦的眼盯着她。
「你醒啦。」她浅浅一笑,「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我?」
「刚醒。」他说,嗓音极度沙哑。
听着那样的声音,她有些懊恼地蹙眉。「你喉咙不舒服吗?我应该炖点梨汤才对。」
「没关系。」他微微扯唇。
「你现在觉得怎样?还发热吗?」她在茶几上搁下托盘,找来温度计替他量体温。
「三十七度五。」她担忧地读着数字。「还是有点烧。」
「已经好多了。」
「肚子饿了吗?吃点粥吧!」她拉张椅子在床畔坐下,端起粥碗就要喂他。
「我自己可以。」他尴尬地拒绝她的好意。
「真的可以吗?你的烧还没全退呢!」
「我可以。」他接过粥碗,坚持要自己来。「妳不要……对我太好。」他涩涩地说,垂下头默默吃粥。
她怔怔地望着他,心头酸骏地,泛上某种说不清的滋味。「听说你都吃三明治。」她忽地开口,「三餐都吃。」
「妳怎么知道?」他抬起头,讶异地瞥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