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好象瘦了?」
这关心的语气,勿药实在不懂。
「最近流行嘛!」
「太瘦会让人觉得心疼。」
不同于旧时的甜言蜜语,他说话的语气变得像谜语一样,让人难猜他模糊的心情,勿药惊讶、却步,没清楚怎么回事前只能漠视。「你呢?说说你自己,最近过得如何?在做什么呢?」
「很好,好到不能再好,最近在爸爸的公司工作,营造业,没事就跟立委们哈啦一下,套套交情,围围标,努力把台湾搞坏。」
勿药抬头看一律,看见他眼中的笑意,知道他是开玩笑,却因为听见他的父亲而笑不出来。「那……令尊好吗?」
一律对于勿药突来的这句话有短暂的疑惑,最后还是把这当作礼貌性的问候。
「嗯,还是一样。」
「是吗?」勿药低头吃着东西不说话了。
一律也不多说,两人各怀心事吃着眼前的食物。
一律挥手招来侍者结帐,勿药刚从洗手间回座,侍者看着勿药的脚呆了一秒,这样美的人竟然跛脚!直到一律不耐轻哼出声,侍者匆忙回头,将信用卡帐单交给一律。
都怪下雨天,受伤的腿对天气敏感,平常没怎么看得出的跛脚,下雨天特别明显。勿药低垂着头,不求一律反应如何。
一律只是站起身,静静说着:「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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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二千九百二十个日子……
现在想起来,和一律重逢也不过两天,她却已经整个人掉进过去中,这是不是太一厢情愿?
她的跛脚,连餐厅的服务生都注意到了,一律不会看不见,他没出声,是因为羞愧,还是无话可说?
贯谦结婚那天,一律承认他知道他爸爸对她做的事,他知道,却没来找她,八年无声无息。她避着一律是当然,难道一律不会想见她?如果他知道他爸爸对她的所作所为,难道不会更想见她,向她解释,给她安慰?结果他沉默的不作反应,是不是表示他屈服于他爸爸的决定之下?
命运奇妙地安排他们偶遇了,因为于心有愧,一律强迫自己对她关怀、对她和善、对她有所补偿,所以演变成今天她这样不上不下,对一律还有所期待。
事实是,当年的感情经过八年也该变质了,一律对她已不是那种情感,对她好,约她吃饭,只是愧疚感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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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律来她的公司找过她两、三次,她都推托着拒绝了,公司里盛传她被某小开追求着,勿药简直哭笑不得。
她的爱情来得晚,却也来得执着,八年来她所思所想都是一律,天知道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定才能拒绝一律。过去的事反正已经过去,她没打算跟一律讨回什么,也不希望一律觉得亏欠她什么。
让一律消失在她生命中,对一律好,也--对自己好。
「勿药,妳这样不聪明。」贯谦坐在对面凉凉地说。
趁着中午空档,贯谦又刚巧经过勿药公司附近,便约勿药出来吃吃饭,顺道问问她和一律的近况,结果得到的,竟是这小妮子因为自己的缺陷,胆怯地默默站在一旁,找尽一堆借口,只为了怕重新参加爱情比赛一次。
「见仁见智。」
「少安慰自己!」贯谦戳破勿药假面。「妳怕受伤,妳怕一律嫌弃妳。」扳正勿药撇开的头,贯谦以少有的严厉注视勿药。「别忘了是谁让妳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他没资格伤害妳。」
勿药轻轻拉下贯谦扶着她脸的手,静默了几秒,低低道:「你我都知道,同情并非爱。」
贯谦也静默下来,就这么看着勿药,他是心疼勿药的遭遇,却也无能为力,他甚至很难能帮上勿药的忙,自从八年前……
「没错,同情的确不是爱,但是妳又怎么知道他对妳只有同情?」
「已经太久了,久到很多事都不容易被记忆。」
「久吗?够久吗?」贯谦不想看到勿药这样没志气的样子。「问问妳自己的心,妳如果真的忘记,那的确够久;可是妳没忘,证明一切都没改变。」
勿药抬头回视贯谦的目光。「如果我没变,他变了呢?」
「除非妳试过,否则妳永远不会知道。」
他知道勿药今天这样犹豫,只是因为,世人都会在喜欢的人面前更加小心翼翼,更加要求完美。
可是他不想勿药回到这八年间单调的生活,他想让勿药知道,勿药不比别人差。她有智能、够努力,她没有什么值得在别人面前退却的;她优雅,年纪更增添她的风韵,跛脚并不能改变她散发出的迷人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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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你不进去?」
没有响应小马的问话,一律只是隔着马路,冷冷看着餐厅玻璃窗内的男女,正一句话不说的深情凝视对方。
冷笑一声。
哼,李勿药跟雷贯谦。
脚跟一转,一律又回到车上,小马不知其所以然,只好也上了车,只听得一律命令:
「开回公司。」
隐含着自己也不明白的怒气,一律深深地坐进椅中,闭上眼睛一副旁人勿扰的样子,脑子里却不停地转着。
他有一点永远都不明白,李勿药跟雷贯谦明明白白就是一对,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们始终不承认?
八年前,李勿药和他交往,没有几个月,拿到他还给她的她爸爸的资料,就立刻跑得无影无踪,还真被小美说对了,她不是真心想和他交往,她的目的是那份资料。
只有他这个傻瓜还不相信,坚持地担心着勿药。
他们家无声无息地搬走,勿药没说一声就休学,让他脑子里不好的想法不停地转着,猜想勿药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半夜经常被噩梦扰醒。
他去找雷贯谦,终于想起可以去找雷贯谦,他却说不知道勿药去了什么地方,一句「她没交代」草草打发了他。可是一律不信,因为他在雷贯谦的表情中看到心虚,他猜想着雷贯谦根本是知情的。
他开始变得生气,脾气坏到海清和大正终于看不下去,两人合力痛扁了他一顿,只求他看清事实。
「被利用又怎样?她不喜欢你又怎样?值得你要死要活的把自己搞得这样狼狈?」海清吼着。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海清这样激动。
他们把他丢到医院,在医院躺了两天,他终于接受勿药不会再回来的事实,他开始死心,变得不爱说话,幽默感也被勿药带走了,每天作着心理建设,虽然如此,有很长一段时间,想到了勿药还是生气。现在他已经不再外显他的怒气,他以为火熄了,直到再见到勿药,他才知道那股被欺骗的气,一直在他心里用小火慢煮着,等待有一天朝对方兜头泼下,狠狠地烧痛对方,让对方也尝尝那滋味。
重遇那天,猜测成真,雷贯谦亲口向他承认,他是知晓勿药行踪的,他们一直都有联络,是李勿药要雷贯谦别告诉他。
别告诉他?!
他们在怕什么?躲他躲得这样急,分明在一起的两人,竟为了拿回资料谎称彼此不是男女朋友?看他们现在这股凝视对方的样子,没有人会怀疑他们的关系不是情人。
对他前几次邀约的拒绝,也是为了雷贯谦吗?
雷贯谦为什么不娶她?是因为她的腿吗?嫌弃她,却又放不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