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啊等,终于等过了五百年,但没有人告诉她,她的王爷如今安在;没有人告诉她,她的心愿是否能够达成。五百年过去了,她的等待到底换来什么?于是她违背了冥界界律偷偷跑到人间寻找。只是,她虽然找到了她的王爷,但他却已经什么都忘了。在她眼前的只是个八岁的小男孩,再也记不得他们过去的恩爱,再也无法了解在冥界守候五百年是什么样的感觉。
「在一个夜里,她哭着跟小男孩说她必须走了,她即将转世为人或者化作一阵轻烟从此不再存在于人世。她问小男孩:如果我重新转世,再也不记得你,那该怎么办?小男孩肯定地告诉她:不会的,我一定不会忘记,我会记得妳,我一定会再娶妳为妻。」
句点之后是良久的沉默,孟可怔怔地望着任吉弟,好半晌才颤抖地轻轻开口问道:「那……然后呢?小男孩找到她了吗?人海茫茫要怎么找?」
「他找到了。」他的目光定在她脸上,深深地凝视着她。
孟可硬生生地咽口气,她的脚步不稳,突然很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
「妳还记得这里吗?这里原来跟什剎湖是连在一起的,属于王府的后院,当时这里非常辽阔。」
「拜托你不要这么说……感觉好像……好像你真的在这里住过似的……」
任吉弟微微地笑了。「我还忘了告诉妳,那个小男孩长大之后藉由他大哥跟其他异人的帮助,慢慢的把过去的很多事情都想起来了,虽然印象非常的模糊,但那就好像曾经看过的电影一样,既然看过、既然真的曾经存在过,就绝对不会忘记。」
「是……是吗?」
孟可干笑,她的手心不断冒汗,心脏跳动得愈来愈快,她的眼前有无数的画面飞也似的掠过,但她却什么也抓不住;她的耳朵里有无数的人在说话,但是她却什么都听不懂。
「想起来!」任吉弟突然握住她的双肩猛力摇晃着低声咆哮:「快想起来!妳不可能忘记的!妳绝不会忘记的!」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孟可愣住了,她惊喘着想挣脱他的掌握,但她的身子却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任吉弟的脸在她眼前摇晃着,任吉弟的脸、王爷的脸、现代的恭王府、古代的恭汪府,还有……还有樱冢壑……那袭斗蓬,那隐藏在灰色斗蓬下看不到面孔的男人……
她仿佛置身在一个摸不着边际的漩涡之中,她想张口呼救,却发不出声音;她想看清楚四周,却又无能为力——她好想闭上眼睛、捣住耳朵,那无能为力的感觉糟糕透了!
这一切……糟糕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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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明筝翡翠杯,
战鼓频仍马上催,
将军仗剑频回首,
红萝倚帐泪双垂,
若问明月几时回?
油尽、灯枯、双憔悴。」
就在这里……她曾这么念着,含着眼泪这么念着……
她曾在这里苦苦守候着,不管其他人如何的冷嘲热讽,不管她们如何在私底下排挤她、怨恨她,她都不在意,因为她心里只有一个人……
在深深的夜里,她独自一人吃力地撑着篙将小船推向湖中央,然后她会在小船上躺下来,遥望着天际繁星,轻轻诉说着自己内心的思念。
你知道我在想你吗?王爷。
你知道妾身是如何如何地朝思暮想?你又知道妾身独自一人此时此刻也正在想你吗?
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多么的美好啊!
回想当日在尚书府初次相遇,高大威武的男人低头凝视着情窦初开的小小少女。她从来没见过如此威武神气的男人,他的气息如此的尊贵霸道,那不可一世的面容显得多么孤高!
他肩上披着厚重的狼氅,尽管服饰高贵,却又带着一抹沧桑,那硝烟熏过的奇特香气与其他的男人浑然不同。
她永远记得自己如何天真地抬起眼好奇地凝视着他,望进他眼底深处。
她永远记得那深潭似的眸底写着什么样的寂寞,而那寂寞又是如何深刻地打动了她。
「等我长大。」少女这么说着,她将自己的小手交到男人巨大的手掌中,抬起了眼睛,非常认真地这么说着。「等我长大,嫁你为妻。」
男人眼底的寂寞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惊奇,那一抹有趣缓和了他极为坚硬的线条;当他眸子里净是温柔时,那汪深潭会摇曳着愉快的光芒。
「好。」他说着。「本王就等妳长大。」
之后男人得空总会到府里探望她,那是他们最幸福快乐的岁月。
男人是个战将,他经常四处南征北讨为自己的兄弟打天下。每次他从战场上回来,战袍上总是血迹斑斑。而他是那么急切地想要见她,总是连战袍都来不及脱下便来了。
他身上的硝烟味似乎没有散去的一天,就算他换上华贵的服饰,那淡淡的气息也不曾离开他。
他教她骑马、与她一同划船,她无缘见到他在战场上的英姿,所以他会带她去教练场,那神乎其技的骑射功夫总是博得教练场上的轰然叫好。她的王爷,如此的威武神气,她那爱恋的眼光半刻也无法离开他。
然后他们成了亲,怨毒的眼光、刻薄的言语就再也没有停止过。她可以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听,只安安心心地守在屋子里等着她的王爷,只为了他那爱怜的眼光、温柔的抚摸……
蓦地,深深的黑暗笼罩了她!她无法呼吸、无法呼喊,像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恐惧深深地攫住她,将她往无尽深渊拖去!
她想哭、想叫,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她再也找不到她的王爷,从此她将被困在黑暗的深渊中,生生世世永不见天日。
「不!」她霍然睁开双眼,饭店雪白的天花板跟母亲艾百合的脸立刻出现在眼前。
太好了!那只是梦,并不是真的有什么古代的王爷、什么尚书府,那些筝乐声也都只是她的梦境而已。没有无止无境的黑暗,她还好好的活着,并没有被活埋——活埋?她怎么会想到这么恐怖的事情?
「妳醒了,真是太好了!」艾百合松了口气,她脸色惨白,忧心忡忡。
孟可看了看四周,一脸的迷惘胡涂。「我睡过头了吗?」
「妳晕过去了。」艾百合摸摸她冰冷的额头,极为担心地检查着她的四肢。「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痛不痛?医生刚刚才走不久,要不要请他们回来再看一下?」
「我晕倒了吗?」她不是跟任吉弟去了恭王府?怎么会躺在饭店床上?该不会她真的晕过去被送回来吧?呃啊,那岂不是很没面子?她从来没晕倒过呢。
「医生说妳休克,刚刚吉弟才把妳从医院送回来,饭店的人又帮我们找了附近的医生过来看妳。」
「不会吧……我不记得有晕倒……」
「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
「妈,我没事啊,我根本不记得自己晕倒的事情嘛。」孟可懊恼地跳下床。「妳看!我不是好好的?」
「妳小心一点,快躺回去!」艾百合焦急地将她又按回床上。「拜托妳不要吓我,妳这几天已经够奇怪了。」
「我没事嘛。那吉弟呢?」
「他送医生出去还没回来……」艾百合叹口气,苦恼地蹙起了眉。「不知道明天有没有机位可以回去?我叫吉弟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