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蛋拿进去,拿了几个银角子,又匆匆跑出来。
「我送你的,不跟你拿钱。」阿春拼命地摇头。
「胡说,蛋是你娘要卖的,你拿来给我,她回家见不到银子,一定会生你气的。」
「不会啦,我跟她说蛋在途中打破了就好。」
「不可以说谎。」她将钱塞在阿春厚实的掌中。「天气愈来愈冷,难道你不想给你娘买件暖冬衣?」
「我……」
「你不拿钱,我就不拿蛋。」
「这……」
「你收下我才欢喜。你家的鸡蛋又圆、又大,我阿爹最爱吃了。」
阿春听了咧开口笑,笑了一会,突然皱着眉,往屋里张望着。
「你在看什么?」
「我娘说,你阿爹给你招的内婿,样子好看得不得了。」
「你娘听谁乱说?我阿爹才没有!」她脸也红了。
「真的?」阿春双眼睁大,很惊喜的说:「那姐姐……那是不是表示我还有希望?你可不可以嫁给我做我媳妇?」
「阿春,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吗?」
「我喜欢呀,可是这种喜欢就像喜欢弟弟一样,我娘如果给我生个弟弟,我也会像爱护你一样的爱护他,你懂吗?」
阿春摇摇头。
「我不懂,我又不是妳弟弟。」
「阿春!」
「没关系啦!」阿春搔搔头。「我知道你不会嫁给我,我只是问问看而已,只要你不讨厌我就好了。」
「我怎么可能讨厌你?你人那么好,一定会娶到很好的姑娘做媳妇的,到时给你娘生个白胖孙子,那姐姐一定包个大红包给他。」
「嘿嘿嘿……」阿春只一径傻笑。他是个老实人,虽然一直喜欢那姐姐,可是那姐姐不喜欢他,他就不忍心勉强她。他觉得那姐姐变得愈来愈漂亮了,阿娘说那应该是心里有人了,他不管对方是谁,只要那姐姐还会笑就好了。
他已经许久没见过那姐姐的笑了。
看着阿春的背影,她有些发楞。
「他是谁啊?」阿久的声音响起。
「一个小弟弟。」
「哪里小了?」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不高兴。
「以前很小嘛!我心里一直当他是小孩子。」
「小孩子怎么娶媳妇?他说要娶你当媳妇耶──块头那么大,还那姐姐、那姐姐的叫,挺不顺耳的。」
「你又听见了?」她笑问道。「你知道吗,阿春是个牧牛人。」
林叔平瞧不起牧牛的人,她倒有点想听听阿久会怎么说。
「牧牛算什么,我也会,像他那样骑在牛背上有什么难的?」
「我不是问你会不会,是想问你觉得牧牛的人怎么样?」
「不怎么样!明天我叫童大夫也去买一头牛,我也会牧牛。」
「你想得美,我会买一头牛给你才怪!」童大夫在屋里怒吼。
她噗哧一笑,阿爹怎么老爱偷听他们讲话。
「你是不是吃醋了?」
「什么是醋?」他反问,心里颇不是滋味,哪里来的阿春?瞧起来挺碍眼的!
他走进屋里,见童大夫拿冷眼睨他,便只好把视线移到桌上。
「这是什么?」
一碗黑乎乎的水摆在桌子中央。
「喝喝看不就知道了。」
他盯着那碗黑水看,一点儿都不想喝。
「你怕黑啊,看见黑的水就不敢喝?」童大夫挑衅地说。
「谁说的!」
他端起来猛地喝了一口,随即呛咳起来,这什么味儿?好酸啊!简直酸到骨子里去了!
「这就是醋,钝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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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拿醋给你喝啊?真可怜!」
童舒那念过童大夫后,连忙泡了一杯浓浓的蜂蜜水给他。
「醋真难吃。」
「没有人直接端醋来喝的啦!」
「那你为何要问我是不是吃醋了?」
「对不起嘛,我只是开玩笑而已。」
他喝了一口蜂蜜水,好像还是不太高兴。
「别恼!我陪你到城里逛逛好吗?今天有市集,很热闹的。」
他盯着她看,又喝了一口蜂蜜水,才点点头。
「你不是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
「陪着你我哪儿都喜欢去。」
童舒那确实不喜欢进城里,城里给她的记忆就是羞辱的过去,可她怕阿久老在家里闷得慌,只要他开心,她哪儿都敢去。
他们兴匆匆地下了山去赶集,市集热闹非凡,跟庙会又是大不相同的景况。
「夫人,买胭脂水粉吗?宁波上好的胭脂水粉哦!」小贩看着他们俩,怎么看都觉得不相衬,男的俊到别说是姑娘,连男人都会回头看;女的嘛,也不是说不标致,就是可惜了那半边的胎记。
「我不用的。」童舒那连忙说。
她知道路人都盯着他们俩看,大家心里想的应该都差不多,他们俩实在差太多了,换成是她,也会做如是想。
丑女配美男,怎样都不顺眼!
她不觉后退了一点,刻意跟阿久保持距离。
「您会需要胭脂水粉的。」小贩不死心,还刻意强调的说:「胭脂水粉的作用可大了,可以遮瑕掩斑。」
「那你也很需要胭脂水粉,我看你脸上坑坑洞洞的,为什么不先用你手上的粉填平?」阿久突然说。
「我……」小贩被抢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脸上一阵青、一阵紫,好一会儿才找回舌头,「我是男人,男人哪需要胭脂水粉!」
「男人就可以不要脸了?」阿久又说。
「阿久啊!」她拉拉他的袖子。「别得罪小贩啦,他只是做个生意,糊口饭吃,别太计较他说的话。」
「我哪有!」他反驳道。「我只是觉得他比你还需要这些胭脂水粉而已,我是说真的。」
「别说了,我们逛别处去。」
「我不喜欢胭脂水粉,味道好浓又难闻,比面粉差多了!」
「别说了!」童舒那推着他走开,再不走,小贩的脸都绿了。
「这市集人多,心眼儿也多,你讲话不要随心所欲,先想想再讲,以免得罪别人。」
「为什么?那多麻烦!」
「强龙不压地头蛇嘛,这是人家的地盘,我们就谨慎一点。」
「再多地头蛇我也不怕!」说到蛇,他突然想起山里那条白色大蛇,怎么想怎么介意。
「你在想什么?」
「大白蛇。」
「别再去想了,这里的人都相信白龙大神,况且它也没招惹你,你理会它做什么!」
「可是……」
「别可是了,我请你上馆子吃东西。」
「我肚子还不饿。」
「吃点心而已。」
上了茶楼,她招来小二。
「小二哥,给我们来份滇八件,和一壶……菊花茶好了,记得加冰糖。」
滇八件是极著名的甜点,盒装的八个口味,分一硬:硬壳火腿;二白:洗沙白酥、水晶酥;五红:两面火的麻仁酥、伍仁酥、玫瑰酥、鸡纵酥、火腿大头菜酥。
这些细点当然不是全素,不过阿久没有宗教信仰,只是单纯不爱吃肉,一些些火腿末儿他倒不介意。
小点跟茶很快地送上来,她先倒一杯给他。
「我不喜欢喝茶。」
「加了糖,只有菊花的香味,这茶跟阿爹喝的不一样,不是苦的。」
他端起茶杯,入鼻的确是淡雅的花香,他轻尝一口,热热的、甜甜的,于是又再喝一口,然后笑着对她说:「还不赖。」
「我不会骗你的。来,吃吃看著名的点心。」
他们高兴的吃着,一边往下观看路上的行人,好不优闲,直到有一桌客人坐到他们旁边,让童舒那的脸渐渐白了起来。
「小那,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