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轻轻带过话题,赶紧将提袋递给他。「你一定饿坏了,赶快回去吃饭吧,我也要走了。」脑子里一片混乱思绪有待整理。
他却突然拉住她的手。「留下来陪我吃饭,好吗?」忙了整个早上,又要应付李永权存心为难的「疲劳轰炸」,此刻,他很想有她陪伴在身旁,即使什么话都不说他也欢喜。她的存在总能让他的心觉得安定宁馨,涤除他所有的烦恼。
她抬头讶异地看着他。他的语气有些奇怪,彷佛带着一丝压抑的情绪,随后她想也没想地就点头,默默地帮他取出便当。
他接过便当打开,看着配料丰富的海鲜什锦烩饭,神情有些异样地说:「我本来以为妳今天不会送便当过来了。」
「我……临时有点事耽搁了。」一想起母亲跟她提起的事,她的心情不免有些沉重,随即又笑问:「没把你饿坏了吧?」
他没回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事实上,饥饿的感觉怎么也比不上心头的失落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接近中午时间,他便会掏出手机静静等着,等着熟悉的铃声响起,等着听到她甜美清柔的声音。
是因为习惯吧?可不免又想:真的只是纯粹习惯的问题吗?
恋上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忽然间,这个问题冷不防地自他心底冒出来,他一愣,眉心旋即紧紧纠结。
「你又皱眉头了。」沈静桐的声音彷佛自远处传来,唤回他的思绪。
「如果……你有什么烦恼,不妨跟我说;虽然我……或许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说出来起码能让你的心情好一些。」她红着脸试着表达自己对他的关心。
曾听小皓提起过他和表哥不合的事,也多少知道他所受的委屈,但他却从不曾在她面前抱怨过一句。她并非一朵处处要人呵护的温室之花,她也可以提供温柔的肩膀让他停憩,抚慰他疲惫的身心。
耿牧云默然了许久,才开口说:「妳很喜欢我,对吧?」说喜欢可能还太浅了,她眼里藏的尽是对他的爱恋。
没料到他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沈静桐双颊蓦地爆红,不知道该怎么响应。
「沈皓曾跟我说,妳从高中时代就一直喜欢我到现在。」他继续说着,黑眸紧盯着她红透了的脸蛋。「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妳可以喜欢一个人喜欢这么多年。」
她愣了下,他的表情看起来很严肃,她看得出来他是认真的在问她。
「我……自己也不大明白。」她垂下眼睫轻轻地说:「高一那一年……是我感觉最孤单脆弱的时候,而你,总是在我最需要帮忙时伸出了手……你还记得吗?」他就像是为公主屠龙的王子,在她最无助的时刻给予援手。
见他点了头,她才又继续往下说:
「这对你而言或许没什么,但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我开始不由自主地留意你的身影,倾听别人谈论有关于你的任何事情……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就是暗恋。」尽管心里觉得很难为情,她还是诚实地表露自己当年的心情。
「那……后来呢?」他间。就只是因为这样,她便一直惦着他?
明白他简短的问话里蕴含的意思,她浅浅一笑,回道:
「没有后来了呀!本来我以为那只是一段没有结果的单恋,可没想到,竟然还会再遇上你。」她说得轻描淡写,但事实上,那段暗恋的情愫始终在她心底占有一个重要的角落,否则,她不会在再次与他相遇时,那般轻易地就陷入了。
或许,是因为这些年来始终没碰到一个能让她动心的男人吧,又或许是因为再没有人像他当年对她那样温柔,所以那段纯纯的暗恋愈发显得美好……最初的心动总是最难忘记啊。
耿牧云不由得轻笑了声,表情有些不可思议。「女人的感情还真是说不出个道理来。」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是有些羡慕的。她说的那种感情,他不曾经历过。他所有的精力与热情都用在如何往上爬、闯出自己的一片天这样的目标上,爱情对他而言可有可无,遑论像她那样全心投入地爱着一个人。他以为自己是不可能拥有那样的情怀,但经过这一阵子与她的相处,他隐约感觉心底深处彷佛有什么东西被撩动了,却又不是那么地确定。
「小皓曾取笑我对你的感情很盲目,可是,爱情本来就是盲目的,不是吗?」他的评语让她想起小皓说过的话,忍不住自嘲地笑语,没察觉自己用了「爱情」这个词汇。
她的坦率让他感动,但他还是决定说出事实。「其实,会帮妳只是因为妳的情况和我母亲相同,她的一条腿也是因为生病而萎缩。」他帮她只是出自于同理心,没想到却因此种下她对他深深的爱恋,他好像得来得太过容易了。
「这样啊……」她微愣了下,隐约听出他话里隐藏的意思,而后低下头,缓缓地说:「我想……那并不重要,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并不是只因为你帮了我,而是因为『你』这个人,也许换成了其它人……就不一样了。」她这样说应该够明白了吧?
耿牧云的跟神微微闪动,定定地直视着她好半晌。这就是她的爱情吗?不管他怎么说,她就是认定了他。
「妳难道不怕自己爱上一个不懂得爱的人?」他喜欢她,但是「爱情」这样东西,他怕自己没办法给她。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她的表情有些讶异不解,随即又低下头,轻轻地说:「我不认为……一个温柔的人不懂得爱。」
「温柔?」他的表情比她更惊讶。「妳觉得我是一个温柔的人?」他没想到这两个字会套用在自己身上,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他。
她毫不迟疑地点头,而后轻扬唇瓣,柔声说:「只是你自己没察觉罢了。」
第六章
他真是一个温柔的人吗?
他以为自己早巳遗失了这样的情感,天性中柔软的部份该是早在贫困的成长岁月里磨蚀得一丝不剩了。
可偏偏她说,他是一个温柔的人。
坐在草地上,望着前方正分送一些小礼物给教养院院童们的沈静桐,耿牧云认为她才是那个懂得温柔为何物的人。
从院童热络地包围着她,争相和她说话的情况看来,她在这里很受欢迎。
而她,像是有用不尽的耐心似地,始终微偏着头,一一倾听他们的话语,温柔的笑靥宛如夏日里盛开的花儿,照拂着每个院童。
慈恩教养院的院童们多半是中度及重度脑性麻痹患者,行动不便,说话也模糊不清,没有很仔细听的话,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可看她和他们说说笑笑的模样,彷佛这一点也困扰不了她。
「唉!小皓,小桐姐真厉害,她怎么有办法听懂小朋友说的话?」一旁和沈皓偎靠而坐的童筱萱又是佩服又是惭愧地摇头说着。
沈皓轻笑了声,表情像是见怪不怪。「她就是有这种本事。或许是因为从小她总是在一旁静静地听别人说话吧,她的耐心和专注力大概没几个人比得上。」
童筱萱皱了皱眉。「静静地听别人说话……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很少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因此她只能在一旁静静倾听。」沈皓脸上的笑意淡隐了些。「因为她尝过那种被人忽视的滋味,所以她更加用心倾听。院里的孩子们会那么喜欢她,也是因为她温柔有耐心,肯好好听他们说话;换成妳,可就不行了。」末了,不忘取笑女友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