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历的声音遍布山顶每个角落,向在场的人讲述有关他违背与宋典雅婚约的前因后果。
“我与宋姑娘的婚事,全因我大哥从中作梗……”
司马锋芒旁听著,如局外之人。
“我大哥对宋姑娘早就暗藏歹念──”司马历越往下说,头皮越是发麻。亲友们个个瞠目结舌的望著他,他感到脖子有些凉,看大哥浅笑轻盈的神态──他全身都发麻了。
“这套说辞能令你寻回颜面?”司马锋芒怡然自得的问身边的宋典雅,笑对旁人的侧目。
宋典雅不语,冷若冰霜的脸,以令人费解的眼神看著司马锋芒。难以辨别她究竟是在审视他,或对他有异样的感觉?
司马历战战兢兢的将悔婚的过错,全归咎于司马锋芒。众人闻之,惊疑不定的观察司马锋芒。
“这份迷药,是难得的上品。”宋典雅取出一片药包,递给司马锋芒。“可记得,你是从谁手里收到这药?”
司马锋芒接过一看,笑了,有所明了。“历儿呀……”
“是。我让历送你的。”宋典雅也笑了,然而眼底依然是令人看不懂的眸光,忽隐忽现。
“你一开始便在作戏。”司马锋芒的思绪回到喜宴那一夜,她在房中呼唤人的娇媚神情,是真是假?
“作戏的究竟是谁?”宋典雅眼波一纵,真情不露,一脸冰冷。
“你假装昏迷时对我说的那段梦呓,如今回想起来,颇为感人。宋家妹妹。”
“那么,你明白了什么?”她盯住他,像在压迫他。
司马锋芒一笑置之。
正中央,司马历的演讲已渐入尾声。
“宋姑娘,如今,我──”司马历小心的瞥了眼司马锋芒,清了清嗓子。“大义灭亲,揭发我大哥不道德的行径!请问姑娘,你决意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大义灭亲?”司马锋芒率先提起音调,细细的道出四个字,周遭空气震成碎片。
司马历往后大退一步。
宋典雅冲著司马锋芒一笑,转步,引著众人的目光随她转动。
“司马锋芒对我居心不良……”她的冰颜散开淡淡的愉悦,咬字冷硬,面向司马锋芒的眼神令人无从解读。“可惜……我对这表里不一的奸诈小人,丝毫不感兴趣!”
“可惜。”司马锋芒微一摇头,为她鼓掌。
“啪!”一声惊响!
司马锋芒的俊脸偏向一边。
众人抽气声连连。司马历几乎快昏倒。
“无赖。”宋典雅当众甩了司马锋芒一记耳光。
“典雅……”司马历焦虑不安的冲到她身边。她在做什么!当初,并没讲到这一巴掌!
“这记耳光是我应得的报酬!”宋典雅高傲的冷视司马锋芒。“今后,宋家与司马家再不相关。”
她与他划清界限,又以挑衅的目光刺激他,再涉雷池。
司马锋芒看懂了她的意思,唇边绽出一抹笑容。宋典雅看懂了他迎战的决心,几近舒坦的松了一口气,不再言语,迈步离去。
山顶,议论纷繁扬起。
“典雅……”司马历忧虑的追在她身后,焦急道:“你做得太过了!你明知我大哥是什么样的人。你今日给他一耳光,他若不连本带利讨回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正是──她的目的!宋典雅侧看司马历,冰冷的脸没有温情,眼中流露的得逞之色,并非针对他。
“这一次,换他来追我了。”她充满自信的告诉他。
司马历幡然领悟。“你是刻意招惹大哥──”
“只有他能对我为所欲为,我不能反击吗?”宋典雅再度将心思冰封不让别人知晓。“没你的事了,历二哥。”
说完,她飞身而去,形影似绝尘的惊鸿。
司马历惶然的走向司马锋芒。没见著大哥暴怒的模样,反而看到的是他喜悦的表情。
“宋典雅,宋典雅……”司马锋芒喃喃自语,一手抚住受了巴掌的脸颊。“我好高兴,你长大了。我们能尝试更有趣味的游戏了呢!”
司马锋芒兴奋得全身轻颤,如期待阳光爱抚的朝花,亟欲盛开。
“大哥……你没事吧?别吓唬我。”司马历浑身瘫软似的站不稳。大哥和典雅到底犯了什么疯癫毛病,怎么一个比一个还异常!
第四章
云遮明月,光半洒。司马世族设置于泰山的居所,是一座庄严素雅的山庄。
司马锋芒在花厅内享用美酒,清澈的双眼睛荡漾著笑意。
司马历与妻子如待审的罪人,站在他面前等候发落。
“今天,过得真愉快。”他抚摸著残余红痕的脸颊。
二弟与弟媳交换目光,不约而同的直打哆嗦。
“你们都告诉她了?”司马锋芒举著酒杯端详,是夜光杯,质地如美玉,单薄似清脆的竹片,反映出的光亮如月下的清水。他顺著杯身的反射,看著弟媳,眼角微扬。“我当初命你勾引历儿,背叛她。你们今天在山顶上将整个过程之曲折,描述得很详尽嘛。”
弟媳畏怯的躲到二弟身后。
“你们倒也说说,当她听见你们说出真相时,表情是如何精彩?”夜光杯的光芒,折射到司马锋芒的脸上,柔和得像月色的清辉。“你们不觉得应该向我稍作描述,作为慰劳我牵成你们结为连理的回报?”
司马历觉得他话中有话,但自己听不出个究竟,只得往深一层推测,一迳劝说道:“大哥,你别再欺负典雅了。”
“你身旁已经有人了。典雅的事,不必插手!”司马锋芒睨了二弟一眼,出声问著在旁偷窥的弟媳:“他这么惦记别的女人,你不生气吗?”
“我和他一样牵挂典雅。”弟媳不愿与司马锋芒对峙,躲在丈夫身后,柔弱的回话。
“有雅量。”司马锋芒不屑的瞄她一眼,接著看向弟弟。“看来我们不是同一种人了?”
夫妻俩再度视线相交,难以回答。一边是见不得人好的兄长,另一边是成全他们,无辜受罪而起意报复的朋友。他们站在哪一边都不合适。
“大哥。”司马历惶惶的先提问:“难道你还想对典雅──”
“不应该?”司马锋芒截断他的话。“她一巴掌打得我热血沸腾,我几时受过这等屈辱?”
什么宋家和司马家从此各不相关──他司马锋芒没答应!
“量小非君子,大哥。”弟媳叹气。
“我只知无毒不丈夫。”他蔑视回应。
司马历苦恼道:“可,是你先对她──”
“你们是同伙,自不可能为我设想了。”司马锋芒说得仿佛众叛亲离,世道沦丧。“无所谓。我已知敌人有几个。我会更谨慎的继续与她暗斗。”
“值得吗,大哥?”司马历明白无法打消司马锋芒的念头。大哥对宋典雅的执著既隐密又深刻,根本是自找借口,谁又能劝退他?
“你还是舍不得她?”司马锋芒仍介意二弟与宋典雅曾有过婚约。
司马历一看一听,了然于心,摇头苦笑。“大哥,你总是盘算著要整她,强调必须讨厌她,一颗平时冷静自持的心,只为她扭曲。全部感情放到一个你不喜欢的人身上,怎么能快乐?”
司马锋芒闻之色变,险些握不住手里轻薄的夜光杯。
“用不著你教训我。”他脱口而出,语气严厉至极。“滚出我的视线!”
“求之不得!”司马历带著妻子悻悻然退出花厅。
厅外,一道阴柔的洁白身影,等候已久。
“段总管。”司马历见到他鬼魅般无声无息的站在那儿,有些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