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小姐是——是——小姐是气虚体弱,过度操劳,才会——」
唐威原本抱着女儿,就要往门里走,听见这个理由,却又停下脚步,气冲冲的瞪着小山子。
「胡说八道!」他的女儿身强体健,除了工作之外,还时常殴打哥哥们当作健身运动,又不是寻常人家里,那种娇滴滴、风吹就倒的姑娘家,怎么会气虚体弱?
「呃,这……其实是……」见老爷停了下来,小山子急得要命,又不能直说,脑中灵光一闪,便大声的喊道:「啊,小姐她、她患了相思病啦!」
唐威脸色一沉,倒抽了一口凉气,整张脸铁青得吓人。
正当小山子以为,这藉口也不管用时,却见老爷在下一瞬间,抱起昏迷不醒的十九飞身进门,还扯着嗓门直喊。
「老赛、老赛,快出来救人啊!我家宝贝要被龙门客栈那该死的的负心汉害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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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大掌柜终于抛弃唐家虎姑婆啦!」
「据说,宫清颺负心,唐十九心碎,不吃不喝数日,就快挂了!」
「唉啊,唐家大门深锁,几个时辰前,墙里还传来饮泣声,十九姑娘怕是凶多吉少……」
「不会吧?不是听说,那位神医赛华陀,刚好就在唐家作客吗?」
「看这情况,只怕连神医都救不回来呢!」
「听说,唐老爷子气得快中风啦,只怕等一会儿,就会派人去找宫大掌柜吧!」
各种流言在京城里流窜,因为一知半解,所以大伙儿猜得更起劲。京城里头的闲人们,全聚到龙门客栈,有钱的进门坐着,没钱的就在外头站着,观望一下也好。
人们坐满了一桌又一桌,低声窃窃私语,讨论最热门的话题,还不时偷偷张望,往柜台后方的银发男子瞄上几眼。
但是,就没有人胆敢走过去,跟「当事人」打声招呼。不知怎么的,这几日来,大掌柜虽然笑容依旧,却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让人一接触他的眼,就觉得全身发冷。
人们的诡异态度,对宫清颺似乎没有任何影响。他只是冷着眼、挂着笑,一味的杵在柜台里,算他的帐、拨他的算盘。
乌木做的算盘珠子,喀搭喀搭、节奏规律的响着,半点不受客栈里诡谲的氛围所影响。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逼近,客栈里客栈外的客人,全都骚动起来,纷纷往外瞧去。
宫清颺闻声抬首,只见唐家十三爷,快马赶至门前,身手俐落的从马鞍上一跃而下,疾行快步的直朝他而来。
「十三爷,今儿个好兴致。」他微微一笑,朝唐十三礼貌的一拱手。「您来咱们龙门客栈,是要喝茶还是用饭?」
「都不是。」唐十三一摆手,挥去准备上前招呼的店小二,神情严肃的看着宫清颺道:「我是来找你的。」
鹰眸一眯,俊容上神情未变,仍挂着微笑。
「不知道十三爷所为何事?」
「十九她——」
「唐姑娘当日说得十分清楚,不愿意下嫁宫某,是我无福消受美人恩。」宫清颺皮笑肉不笑,客客气气的朝外平伸出右手,摆明了要送客。「十三爷还是请回吧!」
看来,这家伙被小妹气得不轻啊!
唐十三眯起眼,看出宫清颺深藏在笑容下,那蒸腾未消的火气。
那日的追打,他可是从头到尾,都躲在旁边远远观战,不但看得清清楚楚,也听得清清楚楚,知道这看似温文的男人,是因为十九说了要再找其他男人借种,才会彻底变了脸色。
不过话说回来,宫清颺要不是真的在乎他妹子,也不会被她那一句话,气恼得当场翻脸。
如此一想,唐十三的心反倒定了下来,耐着性子再度开口。
「我知道,十九的行为是过分了点,但她向来吃软不吃硬,你这般逼亲,她会有反弹是一定的。」他替自个儿妹子说话,还绝口不提,他就是那「过分行为」的帮凶。
宫清颺神态平静,还是一样客气,再度重复。「十三爷,您请回吧!」
好,这家伙当真是铁了心吗?
唐十三不肯放弃,脸色沉了下来。
「好!」他不耐烦的举手,阻止宫清颺说话。「我现在只问你一件事。她想见你,你去是不去?」
「抱歉,在下尚有工作在身,恐怕无法让唐姑娘随传随到。」宫清颺这回连笑容也没了,只是冷冷的、客套的微一颔首,便又再度垂眉,重新打起算盘。
「真的不去?」唐十三凑近柜台,不死心的再问。
啪!
坚硬的乌木算盘当场破散,宫清颺这才停手,神色丝毫未变,连看也不看唐十三一眼,只是拉开柜子,拿出另外一个算盘,继续算帐。
唐十三也不是被吓大的,能在京城里开妓院,他的胆子自然比一般人大得多。他耸耸肩,冷笑—声。
「那好吧,我回去跟爹说,十九今生是无缘再见大掌柜了,让她趁早死心吧!」
这边话声刚落,就听一旁有人插话进来。
「哟,十三爷,好久不见啦!」一早就在外头,听足了街头巷尾的热门消息,赶着要去瞧戏的龙无双,拎着三亚酒晃了过来。
「无双姑娘。」见着了龙无双,唐十三的反应,跟父亲唐威相似,也是一派戒慎恭敬。
「今儿个怎么有空来啊?」龙无双笑吟吟的,眼儿往柜台瞄了一眼。「十三爷刚刚怎说,十九今生与我家掌柜无缘再见?不过是犯了相思病,没那么严重吧?我才要带壶酒,去给她探病呢!」
「若只是害上相思病,那也就罢了。」唐十三冷哼一声,瞅着柜台里头,那面无表情、直打着算盘的宫清颺。「十九昏迷未醒,现在只剩一口气而已。」
拨算盘的指,顿时止住,宫清颺猛然抬眼,瞪视着唐十三,冰封似的表情,难得有了变化。
「你说什么?」他急声问道。「她怎么了?」
「要我再重复一次吗?」唐十三嘴角一掀,冷冷说道。「说不定在我重复的这当口儿,我那宝贝妹子,就已经咽气了——」
宫清颺心跳陡地一停,瞳眸转合,俊美的容颜,霎时间变得比他的满头银发还白。下一瞬间,倒楣的乌木算盘,又被他捏坏,这回因为力道过大,乌黑的算盘珠子竟哗啦弹了出去,滴滴答答的散落一地。
「快死了?不会吧?」
龙无双诧异的问,下一瞬间,却见一道白影从眼前窜过,闪身出了客栈。强大的气劲,逼得她连退数步,一时站得不稳,险些就要跌倒。
「啊,小心,别害我砸了这壶酒!」她一跺脚,气得开口就骂。「可恶,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
咦,柜台怎么空了?
龙无双眨了眨眼,骂到一半的字句,全梗在喉头,害她一张嘴半张着,老半天都合不起来。
不会吧?
刚刚那个冲出去的人,会是她家的大掌柜吗?
第九章
无尽的黑暗,慢慢的褪了色,躺在床上的人儿,缓缓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房内熟悉的景物,十九轻吟一声,想要起身,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一时之间,她脑中有些茫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疲倦、如此软弱无力,胃腹之间,甚至还残余着些许的疼。
她挣扎着转头,双眸望见,床边那个教她日思夜想的银发男子。
是梦吗?
她咬着唇,用力合上限,诅咒着自己,竟连梦里都还在想着宫清颺。但是等到她再睁开双眼,那银发白袍的身影,却仍在那儿,没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