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雨。」她轻声唤。
应雨吓得猛然一震!
「我……我……」她大眼里尽是惶然,倒退了好几步,站在房间角落,结巴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妳到哪里去了?」随风担了一晚的心终于可以放下,疑问与不解随即排山倒海而来,她痛心责问:「妳才刚给罚过,为什么又偷跑下山?」
「他……他说我……我愈看愈眼熟……」应雨小脸惨白,声音颤抖,双手不停扭着自己的淡青色衣带。「还问我是怎、怎么来到山上的。师姐,他、他还说……」
应雨的稚嫩嗓音已经抖得语不成句。
「『他』是谁?还说了什么?!」随风厉声问。
被师姐的严厉吓到,应雨索性蹲下,缩在角落,紧紧抱着自己,猛摇头。
「应雨!」随风又气又急,走上前去,握住师妹的肩膀,摇了摇。「妳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
「他可能知道我爹娘的事……我想问……」应雨的声音都变了,看得出来她极力在克制,免得自己哭出声来。
随风听着,只是惊得呆了,放开应雨,倒退一步。
她开始有些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师父师娘从没瞒过她们什么。从小,她们就知道应雨是被丢弃在无名庙的婴孩,被师父师娘捡到,抚养长大的。
虽说如此,师父师娘,乃至于师姐随风,都非常疼爱这个小师妹。她在众人的关爱下长大,一直都是那么天真单纯,活泼可爱。
没想到她会因为陌生人的几句言语,便大着胆子跑下山,只是因为对方说她看来眼熟,可能知道她亲生父母的事。
即使这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使这样下山,让师父师娘发现了,会遭来更可怕的责罚--她都不管了。
「是谁对妳说这样的话?」
随风一向胆大不羁,天底下没什么事情可以吓倒她的,此刻却声音微颤,震惊万分。
应雨不敢答,只是猛摇头。
随风深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勉强让自己稳定下来。
「应雨,妳一定要说。」随风坚定地追问:「到底是谁?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就是……上次我们下山,在客栈遇到,请我们吃菜喝酒的人……」应雨将小脸埋在膝间,声若蚊蚋地回答。
「那次有三个人,妳说的是哪一个?」随风的心重重沉了下去。
「最……最好看的那一个……」
果然!随风咬牙,双手也握紧了拳。
是那个姓凌的!
急怒攻心的随风,心里开始暗自回想,自以为是地把一切连结在一起。
那天晚上她正好也见过他,很确定他人在山上。只是没想到,跟她说完话之后,那男人还遇到了应雨,而且不顾她的警告,跟应雨说了半天鬼话!
正当随风心绪紊乱、一肚子火之际,阵阵呼应她怒气而生的劲风吹过,把门扉震得嘎嘎作响。
缩在墙角的应雨,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看起来是吓哭了。
「妳先不要哭,我不会……」
随风正待安慰她,弯腰伸手,扳过师妹的肩膀。待应雨抬起满脸泪痕的小脸--
「应雨?!」随风再度大惊失色,这次,她的脸在剎那间褪去血色,成为雪白。
因为,外面虽然刮过劲风,而应雨哭得梨花带雨,却……一滴雨也没有!
随风冲到门边想确定,她颤抖着手,拉开门--
望见清朗无云的夜空,一阵晕眩感猛然袭击了她。
天哪!
她虚弱地靠着门,闭了闭眼睛。
「应雨,妳的雨石呢?」她尽量平稳地问。
回答她的,只是应雨满溢泪水、惶惑惊恐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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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天府衙。
四下俱静,府里众人都已安歇。
东跨院的厢房,是知府大人的卧室。此刻,室内一灯如豆,凌旭在灯下独坐。
他正在翻阅厚厚的记录。
英眉略锁,他一面扫视,一面沉思。
「十九年,顺天、成天、保、河四府,三伏不雨,秋复旱。二十年,自八月至十月七旬不雨。二十一年七月,成天、苏、松、常四府大风,拔木杀稼……」
他念着记录上载明与成天府有关的天灾,修长的指翻着书页,眉头愈锁愈紧。
「怎么说,也不算是个风调雨顺的地方。」他自言自语着:「最近才几日不雨,应该不是太反常吧。」
虽然在众人面前嘴硬得很,凌旭却是个极度关切地方百姓的父母官。
近日天气古怪,他不但亲自上山探了几次,每天晚上还搬出旧日史料记录,好好研究成天府曾经遭遇过的问题。
成天府一直以来都算是相当平静的地方。民情穰定,安居乐业。
只是最近几年,相关的天灾记录却大增。
虽然都是他上任以前发生的事情,不过,凌旭看着看着,却愈看愈是不解。
「不怎么平静啊。」他左手支着下巴,右手继续翻阅。
突然之间,如豆的灯火突然开始摇晃。
因为实在摇得太厉害了,让他开始眼花、看不清楚面前的字句,凌旭诧异地抬起头来。
夏夜,他把窗户洞开着。虽不算闷热,整个晚上还是没什么风。
但此刻,一阵怪异的劲风却刮入房中,吹得窗棂嘎嘎作响,灯焰猛烈摇晃,让他的影子在墙上忽大忽小。
然后噗的一声,灯灭了。
凌旭没有慌张,只觉得诧异。莫名其妙的,这是怎么回事?
待他伸手去找火折子,准备重新点起油灯时,突然钻入鼻端的一股淡淡幽香,让他心念一动!
果然,窗棂又嘎嘎作响一阵之后,他彷佛有所感似的,一转头,借着月光看见一个白衣少女,怒气满面地在窗外出现。
可不就是那见过两次面的白衣姑娘--随风!
说不吃惊是骗人的。府衙里戒备森严,她是怎么进来的?
「姑娘,夜访本府,有什么指教吗?」
凌旭不愧是凌旭,就算有个三头六臂的鬼怪在他窗前出现,他还是能神色自若地谈笑。何况只是个年轻姑娘。
随风一张清丽脸蛋上满满的愤怒神色,她站在窗外,明眸忿忿地瞪着他。
「人都来了,何必这么客气,老站在窗外?要不要进来坐?」凌旭扯起嘴角,懒洋洋地笑说,一面顺手又点起了油灯。
灯下看美人,更是美得教人想叹息。眉目如画,肌肤胜雪,就连凌旭见过的几位美女,如美名满天下的京师名伎、相府千金等等,都没有眼前这位姑娘来得动人。
她还是不回答,只是猛瞪他,黑白分明的眼眸是那么动人,凌旭好象着魔似的,只是盯着她看。
而他也注意到,那双美眸犹疑地看了看书房窗上,然后又转回来。
凌旭顺着她的视线一看,心头已经雪亮。
窗棂上方,是由薛师爷亲自观测、挂上的辟邪八卦镜。
有那个东西在,她当然进不来。
「我可不知道哪里惹了妳,妳得好好跟我说。我先声明,这玩意儿要拿下来是可以,不过拿下来之后,妳可不能一家伙把我刮到拒马河去。」凌旭缓步走到窗前,一面伸手拿下八卦镜,一面对气鼓鼓的美人儿交代。
而这也就间接说明了--他已经知道随风并不是凡人。
随风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在他含笑的凝视中,不太甘愿地点了点头。
八卦镜一撤,收到旁边装满旧书的书箱里,凌旭才回头,随风就已经站在他跟前了。
「我师妹的东西呢?」她小姐毫不客气的劈头就问。玉掌伸出,掌心向上,凶巴巴地向他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