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薛承先!」
一声清啸从远处传来,还在数丈开外。
虽有救兵,却还隔着一段距离,眼看是来不及了。薛承先近身箝制住凌旭,就算来人是武功高强的齐时,也救不了人。
使暗器或硬夺的话,那支离大人颈项几寸远的斧头……可能在来人出手之前,就已经砍进大人的脖子!
薛承先一咬牙,斧头映着火光,闪烁诡异光芒……
一个莫名其妙、出人意表的问题破空传来--
「薛师爷,你昨天早饭吃了什么?」
娇嗓清亮,简单的问题一入耳,让薛承先无法忽略,跟着一楞。
早饭?
昨天?
问题虽怪,却成功地转移了薛承先的注意力。
就在这瞬间的迟疑,一阵如刀之风扫过,薛承先退了一步,双腕剧痛,利斧落地。
斧头就掉在凌旭膝旁,只差一寸,凌旭半边手脚差点就要跟他的身体分离。饶是胆大的凌旭,此刻也大大松了一口气,不能不暗呼一声好险。
「妳这妖物,我就知道不能留妳!」
薛承先立刻回神,他后退数步,戒备地瞪住刚刚赶到的随风。「待我整治妳!」
「不要乱来!薛承先,你不能伤她!」
看着薛承先弯腰捧起整碗腥味四溢的黑狗血低头念咒,凌旭终于大吼出最惊人的秘密--
「应雨不是你妹妹,随风才是!」
第十章
满目疮痍。放眼四望,尽是焦土。
除夕前的一场大火,烧得景郕山元气大伤。众人皆挂彩,不是烧伤,就是呛伤。
其中又以知府大人的伤势最严重,内外都有。喜气洋洋的新年期间,府衙里的人却个个卧床休养。
其实他躺了一天就想下床,只是恂王府得到消息后,派人来盯着他,那来人正是玉面罗剎型的凤护卫。
此姝不苟言笑又一板一眼,让凌旭动弹不得,只能恼怒地骂人出气。
「大人,您就好好休养吧,王爷特别让从不离开跟前的凤护卫来照看,就是知道情况严重,您就别这样让我们难做人。」齐时在旁边苦劝。
「他到底要下床干什么?」凤护卫有点困惑,冷亮眼眸望着齐时。
「还不就是……想去看……随风姑娘……」齐时吞吞吐吐说出实情。
「那好,你上山去找随风姑娘,请她来府里。」凤护卫果决下令。
「嗯……这个……」齐时吞吐得更严重了,愈说愈小声:「找……找过了,只是随风姑娘……不肯来。她说……不想看到大人。」
「她明明冒险救出了十一爷,怎么会不想看到他?」凤护卫困惑极了。「他们俩不是情投意合吗?这是怎么回事?」
齐时猛摇头又猛使眼色,要凤护卫别多说,不料个性耿直的凤护卫还是说了出来,引得齐时连连咳嗽想掩饰。
「她不想看到我?」凌旭还是听见了,之前被火烟呛伤的喉咙,此刻还是嘶哑,他冷肃问道:「到底怎么回事?齐时,你去看过她了吗?」
眼看遮掩不过,齐时硬着头皮走到床前,低头不敢看靠在床头的知府大人。
「去……去过了。随风姑娘他们都还好,只是……要整理山地,收拾收拾,所以暂时……」
「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到底情况怎样?」
「随风姑娘……」
「我师姐在生气。」小姑娘的清脆嗓音在门外响起,随即可爱地问:「我可以进去么?我是应雨。」
「快请!」
门一开,一身淡青衫子的小姑娘便跑了进来,眼睛滴溜溜的,怯怯地看了看众人。「我师娘说……」
「说了什么?姑娘别伯,慢慢讲。」
凌旭这样客气的口吻,让齐时和凤护卫都很惊讶。
「师娘说,要我来看看大人的伤怎么样,是不是好点了。」小姑娘口齿伶俐,声音剔透,甚是好听;接着又递上来一个小锦袋。「这是师父要我带来的药,可以顺气定神,养伤治病。是给大人吃的。」
「谢谢你们。山上的情形怎么样了?」凌旭接过,点头道谢,再温言问。
「还好,我们天天出去清理,好累喔。」应雨活泼了起来,吐吐舌头。
「妳师姐呢?她还好吗?」
「她很厉害,我搬不动的东西,她远远的用风吹吹就成了,很省事。」应雨兴高采烈的说。「不过师娘说师姐是在闹脾气,所以风才刮得特别大。」
此言一出,房里一阵尴尬的安静。
「她在……闹什么脾气?」凌旭自问这辈子从没这么低声下气的问过人。
「不知道。可是师娘叫她下山来看看你,她就这样了。」
说着,应雨装个冷面,眉一锁、嘴一撇,果然有几分随风俏脸生怒的韵致。
凌旭心口又是一窒,说不出话来。
「师姐说你骗她。你骗她什么呀?让她这么生气?」应雨好奇地问。
「我……」
「别问了,妳跟我出来吧。」齐时眼看大人脸色黯淡下来,连忙拉了应雨就走。「我带妳去府里别处逛逛,很好玩的,来吧!」
拉拉扯扯到了廊上,小姑娘突然不走了。
「我想……我可不可以去看看……薛师爷?」应雨扭着衣角,小小声的问。
「妳想看他?」齐时大惊。「妳不怕他……又……」
「师姐说那天薛师爷到最后……好象得了失心疯似的,我有点……担心。」应雨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有点忸怩地说着:「我不敢问别人。齐时哥,你带我去偷偷看一眼就好,可不可以?」
应雨说得没错。
薛承先在筹画数年的行动完全失败之际,又得知自己亲妹妹正是多次被他当作妖物,欲除之而后快的随风之后,整个人几乎疯了。
他痛苦如泣血般的吼叫声,在红光满天、诡异莫名的山间震撼了天地,令所有闻者莫不胆战心惊。
不过,被她一声「齐时哥」叫得通体舒畅,齐时再为难也答应了下来。
「好,不过只能看一眼。薛师爷现在被囚在房里,谁都不准进去,妳可别乱闯。」
「我知道。」
一大一小偷偷摸摸来到薛师爷房外的长廊上。
这儿在齐时的授意下,门上加了大锁,每天按时有人来照料薛承先的饮食起居。在知府大人还没完全恢复、清楚下令要怎么处置之前,齐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先软禁他。
昔日好友、同僚,今日却落到这样的境地,齐时其实也很心痛。
他走近门口,先叹了一口气,然后示意要应雨过来,从窗上偷看。
「是齐护卫吗?」薛承先疲倦的嗓音传来,带着苦笑。
一听到那带着深深疲惫、万念俱灰的苦笑声,应雨就摀住了嘴。
然后看到他憔悴狼狈、半躺在床榻上的模样……
她明眸盈上水气,要用力咬住唇,才没有哭出来。
才几天的工夫,薛承先竟像老了十岁,再没有先前那温柔斯文的神采。
她不是他妹妹,他们之间再无关联,他又与妖物誓不两立……
可是、可是她还是惦念他,还是舍不下……
晶莹泪珠滚落粉颊之际,齐时突然噫了一声。
应雨还在神伤,齐时却紧张地猛点她肩头。
「什么?」应雨傻呼呼的转头,小脸湿答答的都是眼泪……「咦?」
连应雨自己都吃了一惊!
因为外头原本是冬阳正亮,却在转瞬间被乌云遮蔽。
然后,一滴、两滴……哗啦啦的,开始下雨了!
「下雨了?!」她惊呼出声,不可置信地看着齐时,又看看廊外。「下雨了!」
「妳的法力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