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心酸地明白。
当时,阳遥韩知道的是,那一天命运安排程沛然和他走上不同道路,他所不知道的是……由机场归来时,他被程氏夫妻送了人。
原因,他并不清楚。
正确的说法是,他不想亦没有权利知道。
阳遥韩对拥有他的男人,唯一的印象是男人有头长长墨黑发丝,男人拥吻他时,他仅平淡地注意着发丝在白衬衫上蜿蜒成河,长长的发几绺落在他面庞上,他闭上眸,似乎认命地由男人走入生命里,他是无根的萍,仅能飘荡。
等神志稍稍清醒,能精确地面对现实时,阳遥韩人在另一幢房中。
拥有他的男人已在他身上肆虐过,留下神情空洞、身躯冷冰的他,独坐浴缸内。
热水暖温他的身躯,却融化不了他心底最最寒冷的地方。
听到消息时,该拒绝的话哽在喉间,迟迟未能出口,最后化为一声呜咽,落入热水里,错过了出口时机。
在他拒绝前,程父冷霜眸子瞅着他,以没有任何情绪的口吻说道:
「你不感念养育之恩,也该为沛然想想,程家跨了对你没影响,沛然可不一样;他从小娇生惯养,穷苦日子必定过不惯。」
想着沛然温和笑靥和纤弱身躯,他真的没法拒绝,拒绝程氏夫妇将他当成礼品送给另个男人……
程氏得罪了人,对方请来道上人物说要给他们难看,更在周转上出现问题,而中北部大老韩大的独子韩希武,恰恰好只爱男人不爱女人,他这个养了多年的闲人终于派上用处。
「何况……」程母用她过瘦能显得神经质和刻薄的面孔,拉开一个要笑不笑的难看表情。「你不是喜欢男人吗?找个男人给你,你也该心存感激。」
她讥讽神态,像把刀子狠狠刺进阳遥韩心里。
但令他脑中一片空白的,并非他俩轻蔑态度,而是……他们晓得他的性向,那沛然是否也知晓?
他无法想象,同样的表情出现在程沛然面容上,想着一张从来只会对他温润地笑着的面孔,摆上排拒神情……
心,好痛。
带刺的话,让他失了寻找程沛然的勇气,半永久地……失去。
第三章
月余后──
初次见到韩希武──拥有他的男人时,阳遥韩仅觉他来去匆匆,再加上当时他脑中一片混乱,对这个其实有张好看脸的男人,没有多大印象。
第一次见到阳遥韩时,韩希武的印象也深不了多少。当时,他正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凭着他高大外表和酷酷气质,身边床伴不曾断过,实在没有必要多阳遥韩一人。
不过,他向来是『来者不拒、去者不追』,送床伴给他程氏并非第一人,没理由到嘴的肉不吃,加之阳遥韩生得白皙细致,味道挺不错的。
何况提供阳遥韩生活所需,对没有念书耐心,却甚有理财概念的韩希武而言并非难事;重要的是,他有幢不想回家时依归的公寓。
这幢位于市郊的公寓,若有人常居其中并打扫管理,比他久久才去一次强得多。他所没料到的,是阳遥韩进入后,会让那地方有『家』的感觉。
第二次见面,距离第一次见面足足相隔一个月,韩希武的家事处理得差不多,阳遥韩也约略适应在市郊独居。
两人的见面法实在称不上顺遂,尚算在用餐时分的七点钟,韩希武拎着一袋他惯吃的卤菜,和一瓶他最近很有兴趣的高梁酒而来,却发现,阳遥韩早早用完餐端坐沙发前盯着暴力新闻看。
韩希武没按门铃,径自掏了钥匙开门,就像他过往每一度前来一样;阳遥韩像是没察觉他的到来,仍旧安份地看着电视,连声招呼也不打。
有点好笑的场景,两个初初相识的人,倒像同居多年的老夫老妻──相敬如冰。
天气有点热,韩希武性格好看的长发,松松地在身后结成单辫,有几分古代大侠的味道。
没奢望阳遥韩会帮他端碗倒菜,韩希武自动自发地将酒和卤菜放置餐桌上,转身拿碗和小酒杯。
碗,大概是阳遥韩最近有用过,尚称干净,看不到一丝灰尘;接着,他再从柜子底翻出小酒杯,以很挣扎的目光望着酒杯。
久未使用的小酒杯上,有着一层薄薄的灰尘,但让韩希武面部抽搐的,是黏在小酒杯上一颗很大很大的蟑螂屎。
杯子,照常理说,应该要洗……问题在于,那只是常理。
韩希武生长的家庭并不同于一般,无论是有个老爸当角头、老妈是名校研究生的原生家庭,或是他那个在当职业妇女的阿嬷家……
在他阿嬷那个年代,职业妇女之稀少,简直跟蛇类中的白子差不多,他家正好有一尾。
阿嬷和阿公两个年轻时忙着上班,家里自然没人煮饭,他母亲自幼又是优等生,兼之是独生女儿,阿公阿嬷自然希望她书念得棒就好,家事,那是什么东西?请佣人做就好了!
后来,老爸出现在母亲生命之中,从小受到『君子远庖厨』教育的老爸,自然又是一个不会做家事的人……
在一群不会做家事的人教育下,想当然尔,韩希武不曾了解家事是什么玩意儿。
他最大的天斌异禀就是──洗什么破什么,煮什么焦什么,心血来潮开个洗衣机洗衣服,可以洗到洗衣机、干衣机全毁如此功力,也算一种天才。
于是……
韩希武呆望手中的小酒杯,无法决定要不要拿去洗;最初他买了两打相同的酒杯,现下仅剩这两个存活,如果他再洗破,呵呵呵~难道要叫他就瓶喝酒吗?
「你还没吃晚餐吗?」
身后忽传来形同鬼魅般的声音,韩希武颤了颤忙护住手中杯子,方以惊魂未未定的眸子转向阳遥韩;充满眸神的情绪,与其说是不耐烦,不如说是惊诧……连他也不知道他在讶异什么。
韩希武讶见阳遥韩微弯身躯,语气友善眸神冷冰地问道。弯着腰的体态,加上过于宽大的T恤,让韩希武由低位置轻易看遍阳遥韩的上半身,过瘦而少有肌肉的上半身,加之不常进行户外运动,说好听叫白皙纤细,说难听叫排骨或白斩鸡,看在女子眼中不够吸引人,但看在韩希武眼中,足使他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脑筋完全当机。
「你还没吃吗?」阳遥韩没理会他的呆滞,有耐心地向问一次。
有耐心……
正确来说,应该是程沛然的离去带走了阳遥韩某部份热情,让他压根儿不会在意韩希武心在不在焉。
「嗯~」韩希武微颔首,算是表示是的。
「你介意吃剩饭吗?锅里应该还有一点,煮新的话,要等久一点。」阳遥韩不带情绪地说道。
韩希武呆然摇头。
「你要煮饭吗?」
韩希武的声音一下子变得似孩子般雀跃,并以万分神奇的目光望着阳遥韩……就像初进马戏团的孩子,而阳遥韩是擅于变戏法的魔术师。
他这辈子除了在餐厅、小吃店、面摊外,还没看到有谁会煮饭做菜的说。
「你吃猪肝吗?」阳遥韩望着韩希武手中的卤菜,在脑中盘算了会,决定再炒两盘菜。
韩希武神志全失仅能点头,不过,基本上他不挑食。
「韭黄呢?」阳遥韩继续问道,并从韩希武手拉将碗和小酒杯一并接过来,手脚利落地倒菜、倒酒、盛饭。
「吃。」韩希武声音有点呆板。
一回身,阳遥韩讶见韩希武犹蹲在原处,痴痴呆呆地望着他,表情极像在看动物园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