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个人的身形真是漂亮,整个人奔在夜里活像是只狩猎中的豹子,虽然神情悠哉让人不由得放松警戒,下一刻那猎物却会在他的轻松表情下被宰。
呃!与其说他是只豹子,不如说他像个厉鬼,而且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那一种。
绯声就这样一边胡思乱想,一面追踪那个人。
明明是在想着厉鬼要怎么害人的可怕事,但是盯着那个人线条优美的背影,绯声的嘴角仍不由得勾起一抹浅笑。
只不过,那抹笑在他长得太过刻薄的脸上怎么看都像是在算计他人,再不然也像咒人绝子绝孙似的。
当然啦!绯声能追得如此轻松,全拜前方那位仁兄所赐。
那人看起来身形漂亮,步伐也跨得很大,速度虽快,却没有快过轻功一流的绯声。
再加上,绯声事先已经研究过对方可能的行进路线,不需要担心对方半途改变方向,让他追得措手不及。
“在那边、在那边!”
梁府的护院们在远处嚷嚷着。
“快、快!把他捉了领赏!”
一个大嗓门的家伙嚷道,护院们闻言士气更盛,奔得益发快捷。
“废话,没银子可赚谁要来?我看这群人十个里有十个是为了银子而来的,就连前面那个家伙也一样。”望着远方,绯声扬起一抹刻薄的笑。
“快啊!不跑快一点让贼人给跑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们。”
那个大嗓门的家伙继续嚷着,看来他一定是梁府的护院头儿,可惜他的武功没有嗓门好。
身为盼萦楼掌柜的绯声自然有两把刷子,擅于看人的他,一眼便知梁府的护院头儿,是个不顾一切想讨名夺利的人,生性贪财、奸诈,简直除了嗓门大之外,就没有任何优点了……不过,嗓门大算得上是优点吗?
“他们当然知道要快,这点还要你说吗?如果快得起来,早就快了。”绯声撇撇嘴,神情颇为鄙夷。
他实在不晓得梁府是从哪里请来这么多笨蛋的,京城里卧虎藏龙,怎么最烂的货色全在梁府聚集了?
绯声口中嘲讽着,脚下丝毫也没放松,依然跨着大步,一下跳高、一下长跃,生怕追不上贼人银子便会长翅膀飞走了。
好在今夜月光够亮,不然那人一身黑衣黑裤,怕两三下便让他借着夜色逃了。
慢慢的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绯声可以清清楚楚地打量那个人,看他的身子健壮、高大,这人一定是个精壮的汉子。
结实的男性躯体、平坦的小腹、修长的腿……
哎哟!他在想什么啊?
距离更近后,绯声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味道──用数种香料混合的熏香味,混合男子阳刚的气息,加上夜里的寒洌,便成了他身上的气味,很是迷人。
这种味道,绯声总觉得曾在什么地方嗅过。
不是在盼萦楼里,盼萦楼使用的熏香料较为甜腻。
也不是在出入盼萦楼的达官贵人身上闻过的,绯声和他们向来只有钱财上的往来,不曾亲密到将他们身上的气味牢牢记着。
可是,他真的闻过,在很久以前。
就差一步了!
绯声掩不住兴奋地笑了开来,他和那个贼人的距离已经近到伸手可及的地步,而捉住他就代表着两万两银子入袋,教他如何能不高兴呢?
突然,那人不知为何停下脚步,笑弯了眼地转过身面对绯声。
绯声一惊,也跟着停下步伐,停止不动。
此时的气氛诡谲,被追袭的人轻松自在,追人者却十分紧张,迟迟不敢动手。
与其说绯声是害怕被男人袭击才静止不动,不如说他是被男人的笑给震慑住了,虽然不明白将会发生什么事,但绯声的直觉却叫他别动,以防被那个男人生吞活剥。
那人没有说话,却意味深长的凝视着他,似乎在倾诉着什么,可惜绯声无法理解。
趁着绯声发楞的时候,男人向后退了几步,一个利落的后空翻,便跃上了另一侧的屋顶,接着他有礼地朝着绯声挥挥手,像在道别一般。
看到男人奇怪的举动后,绯声这才回神。
令他惊讶的不只是那人的离去,最令他讶异的是,之前被他看不起的梁府护院们不知何时已来到他们下方,一个个举着火把,将他和那人团团围住,就等着搬梯子爬上来逮人。
“搞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绯声重重地拍了一下额头,试着打醒自己。
为了两万两银子绯声急忙追了上去,让人跑了不但银子会长翅膀飞走,而且他今晚就算做白工了。
男子虽然向他挥手道别,脚底却像生了根似的动也不动,不知是在等待绯声追上去,或是想看看那些护院们要如何对付自己。
“捉住他们,他们是一伙的!”那个光动嘴不做事的护院头儿再度发话。
绯声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他一眼,懒得理会这个搞不清楚情况的家伙;有什么事都等到他逮着人后再说吧!反正不差这一点时间。
想着,绯声一个箭步向前,施展轻功跃至另一侧。
未等绯声到达,那个人立即转头逃跑,绯声心里着急,足尖一落没等稳下又一步向前,准备追人……
倏地,绯声脚下一滑,身子很快地就跟屋顶“亲密接触”了。
他伸手胡乱抓着,希望能及时攀住什么东西,止住下滑之势。
很可惜,绯声所能触及的除了很滑、很滑的某种东西外,别无他物。
天啊!他们竟然在屋顶上洒油!结果没把窃贼滑下来,倒是害他这个追贼的人跌了个跤,搞什么嘛?
此时他那跟屋顶有过亲密接触的身子,已跟地面紧密贴合了。
更惨的是,把他跟贼人当成一伙的护院们已纷纷抄起家伙往他身上招呼,没在混乱之中被砍个两刀已是万幸,挨上几棍则是在所难免的。
明明十分狼狈被揍得很惨时,绯声仍呆呆地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有一张脸孔在他的脑海中浮现,让他暂时无法理会其余的事。
因为,那个男人……他真的认识!
第二章
那个害他铩羽而归的该死男人名叫钦聿。
以前流浪的生活让绯声拥有看人的本事,很容易就能猜出对方的来历,但是对钦聿,绯声看不出来。
第一次见到钦聿时,也是一个寒冷的满月之夜。
绯声并非出生于昭阳国,他的故乡是一个离昭阳国很远的国家。
他出生于一个很普通的家庭;他爹是一间镖局的武师,娘亲整日在家里转来转去,操持家务。
小的时候,绯声不止一次听到镖局里的人夸他爹武功好,又说他有练武的天分,身子骨也长得好,天生就该吃这行饭。当时绯声并没有多想些什么。
对一个成天想着玩的孩子而言,辛苦练武已占去太多时间,再加上被娘逼着背三字经、千字文,每天又要练字,剩余的时间他玩都来不及,哪有闲工夫想东想西的。
绯声的爹是镖局里本领最高的人,每次出镖领的报酬仅少于总镖头,绯声又有个勤俭持家的娘,所以身为独子的他除了练功、习字的辛苦外,并未在物质方面吃过苦头。
事实上,绯声的爹是个极度大方的人,“四海一家”是他爹的口头禅,朋友向他借钱从未失望过,绯声的娘亲病逝后这种情况更加明显。不过,既然绯声的爹会赚钱又有一身好本事,银两花光了再赚就有,绯声一点也不为此忧心;甚至他还许下心愿,将来要当个跟他爹一样的人……当然,小孩子许的愿当不得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