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商人的眼神,在估量一件货品;也是一个岳丈的眼神,在暗自盘算,眼前的人够不够格当他的女婿。
所有人,都在改变……
「我还没有决定,要看舒蔓肯不肯放下工作和我一同前往。」
「舒蔓,妳从小不就梦想能够出国进修设计?」许妈妈问她。
「那只是小时候的梦想,现在我并不是走那条路。」她低下头。
「曾经放弃并不等于永远阻绝,只要妳愿意,人生无论在任何时候都可以重新开始,我不也成功地在商界闯出一条路了吗?」许爸爸语重心长,看着女儿低垂的头顶。「以前是爸妈不对,没有顾虑到妳的心情,可是我却一直记得自己的女儿有那样的天份和能力,也相信以妳的聪明,在任何领域都可以游刃有余。再说,妳一直很希望能够四处看看,体验各处不同的风土人情,体验这世界的伟大奥妙,那么现在不正是最好的机会吗?」
他们其实一直都知道,知道她高中时期功课严重退步的原因,也知道在甄试的时候,她只是随便挑一个确定可以考入的大学填写。
因为懒得再用心思考,因为想要游戏人间,反正天无绝人之路,所以她选择不要再面对压力。
她的乐观随兴,其实含带自我放逐的意味,看似自由,却反而因此作茧自缚。
总是逃避自己真正想要的,然后埋头拼命努力来麻痹自己,忘了当人愈说想要放开的话,其实愈是放不开……
所以,她说无悔,他们却深深心疼。
「舒蔓,妳愿意吗?」颜巽行在桌子下方握住她的手。
「我……考虑。」她吸吸鼻子,语调哽咽。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在她拼命武装自己的同时,身旁人看得有多么心痛。
也从来没有发现过,在她自怨自艾的同时,她的父母,已经悄悄地在为她而努力。
尽管曾经深深受过伤害,尽管曾经萌生过偏激而极端的认定,她却从来没有试图忽略这份由血缘关系所带来的亲情,但由亲情所产生的温暖,她却是直到现在才能领略。
「收下吧,我们约个时间办理过户。」许妈妈摸摸她的头,眼眶也有些泛红。
「那房子多大?」她突然问道。
「不算大,连同庭院大概只有两百多坪。」
「两百多坪!」她惊呼。「你们想害我光是打扫就累到昏倒吗?」
「你们刚才不是说经济问题不用担心吗?可以请人帮忙管理啊!」
「住那么大的房子,会有点寂寞……」她抬起头,灿灿的大眼中有泪光,笑着开口:「房子我收下了,但是妈妈要不要先搬进去住,这样和爸爸也不会隔太远,如果觉得打扫太累了,还可以叫爸爸帮忙啊!」
「妳这孩子……」说话一点儿也不直接。
「我懒嘛!」她仍是笑着,滚下了泪。
迟来的天伦之情啊!
在她二十七岁的圣诞节假期,她的父母让她明白,只要有心,人生,没有所谓太晚。
她多么幸运,活在周遭人们的关怀与付出中。
爱,是可以让人们继续前进的动力。
但是唯有透过珍惜,才能将爱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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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高速公路上,盏盏黄澄澄的路灯向后滑曳成美丽的光流。
许舒蔓望着窗外快速飞逝的一景一物,情绪万般复杂。
「感觉好奇怪。」她轻轻开口。「以前刚要到台北求学时,心情是终于可以逃脱的轻松与快乐,可是现在却反而满心都是不舍和难过的情绪。之前和爸妈道别的时候,居然有一种冲动,想要跟着妈妈回高雄……」
「妳也很久没有回去了吧?」
「四、五年了。」
「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回去看看吧!这几年来,高雄变了许多。」
「好。」
她继续看着窗外快速后退的路景,他则专心开车,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如果累了,就先睡一下,这两天都在爬山,应该超过妳平时的运动量吧。」
「的确。」她嘿嘿笑着。「其实我平常除了睡觉之前会对空踩脚踏车以外,根本没在做什么运动,而运动量最大的时候,就是你每回到台北找我的时候。」
「妳现在说这样的话,是摆明了在勾引我吗?」他嘴角扬起,眼神仍专注地看者前方。
「你还有体力啊?」她双眼大睁,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要不要试试看?」
「别闹了,我承认是我才体力耗尽。」她举高双手投降。
他平日勤跑健身房,她却是下班以后就变成一摊烂泥,当然体能相差悬殊,没必要逞口舌之快。
「巽行。」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眸光瞬间变得很闪亮,盯着他斯文的脸开口:「我突然想起来,我们两人一直都没有做任何避孕措施。」
「嗯。」既然她从来没有提过,他也乐得装傻,顺其自然。
他承认自己是有点故意,不过她现在才想到会不会太晚了一些?
「如果怀孕……」她突然有些害羞起来。「其实我是不反对结婚啦!」
他看了她一眼,表情显然很惊讶。
她突然开窍了吗?还以为自己得挟着小生命逼她踏上礼堂……
「可是……」她脸颊红红。「我们能不能等小孩大到可以当花童的时候再结婚呢?」
「妳说什么?」他掏掏耳朵。
「这不是很好吗?结婚典礼上,花童是自己的孩子耶!这样的婚礼不但很特别,而且红包钱还可以省下来给自己人赚,一兼二顾,想来就让人觉得很兴奋!」
「说的也是。」他点头附和,面无表情。「最好能生一男一女,两个小孩一起当花童,这样或许更另类。」
「对厚,这主意更好,还是你想的比较多。」她拍拍手表示赞赏。
「不然这样好了,我们可以等到孩子们都大到可以当伴郎、伴娘的时后再结婚,这样可以节省更多礼金。」
「呃?」她开始觉得怪怪的。
「既然考虑到省钱和省事的问题,或者也可以等他们再大一点,各自找到自己的另一半以后,全家人一起举行婚礼,花费和开销应该能降到更低。」
「不用……不用这么夸张啦!」
他斜睨她一眼。「我们也可以等到儿孙成群的时候再结婚,这样一来,不但所有事项一并解决,伴郎、伴娘和花童的红包都可以一起省了,妳觉得如何?」
「巽行,你生气了喔?」她偏过头,不安地凝望他。
「没有,我只是顺着妳的想法提供意见。」他语气淡然。
「我只是……只是随便说说啦。」她开始气短,语调愈来愈心虚。
「妳还是惧怕婚姻吗?」
「我……我只是觉得现在这样也很好。」
「是吗?」他方向盘一偏,车子便向右行驶。
「怎么下交流道了?现在才到新竹耶!」她疑惑地看着路标快速闪过。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不错,很安静、气氛也好,过我们今年最后一个假日夜晚应该够浪漫。」
「喔。」她傻傻地应着,等到车子停下来以后才发觉不对。「这里明明是荒郊野外啊!」
「虽然晚了一天,但是现在应该还来得及。」他将车子熄火,倾身靠近她,语气轻柔,但是表情却很危险,低声在她耳边吐气。「妳不是一直想要在圣诞节来个彻夜狂欢吗?」
「但、但是在这里,在车上?好象……」
「要狂欢,当然要来点不同的才会刺激,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