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忧的是──他的宽宏大量令她惶恐不安,不知道为什么做错事的她,还能得到这么伟大无私的宽容?这会不会是个诡谲的阴谋?
然而转念一想,她既无财也无权,失恋之恨也没大到要毁灭世界,人家有必要费尽心机,专程来设计她吗?她为自己荒谬的想象感到好笑。
只是朋友,当然还是令她心酸痛苦,但是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也唯有这样的关系才能令她安心吧!
毕竟她与他根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他所生活的阶层在金字塔的顶端,她难以高攀。而她所生活的平民阶层,不是市井小民就是贩夫走卒,是他望之却步的。
如此不同的生活环境及价值观,早就注定他们不可能有结果。是她一厢情愿,执意用谎言骗来爱情,所以后来很快就失去它了……
他的想法没有错,只当朋友,是他们之间最好的安排!
真的,这是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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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们对「朋友」的定义似乎大大不同。
隔天,冯君翰真的不再到餐厅用午餐,贝晓风不知道自己心里那种空荡荡的感觉是因为松了一口气,还是因为淡淡的失望?
这一整天,她工作起来都有点懒洋洋的,眼神习惯性的往门口瞟去,只要发现有客人上门就会倏然一颤,然后绷紧神经、屏息等待,直到发现上门的客人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人,身体就会无力地瘫软,连头儿都垂得低低的,清楚地表达出她所没有发现的「失望」两字。
郁闷地熬过了漫长的一天,好不容易下了班,她换下制服收起书袋,向晚班的同事道别后,走出餐厅大门。
这时,一辆黑色房车再度出现在她面前。
她瞪着熟悉的黑色进口轿车,一颗心剧烈翻搅着。是……他?
黑色的玻璃窗缓缓降下,一张俊逸爽朗的脸宠正对着她微笑。「下班啦?」
「呃……」果然是他!
「上车吧!我送妳去学校。」他打开车门,热络地邀请她上车。
「这……」那辆高级舒适的轿车现在对她来说,就像张大嘴等着她自投罗网的猛虎,她怎敢轻易上车?
「快点吧!我又堵住交通了。」他暗示她看看左右。
贝晓风左右一看,真的!他们又成了过路行人注目的焦点,而且同样白眼多过好奇的目光,谁叫这条巷子实在太窄了,而这霸道的家伙,又老喜欢把车开进来堵人。
奇怪!以前并不觉得他是这种霸气的人,为什么现在愈来愈觉得,好像他有一种能将任何事情导往他想走方向的神奇魔力?
她没办法,只得赶紧上车,这是第二次被迫坐上他的车。
上路之后,他递来一个纸袋,里头有热腾腾的现做猪排三明治。「妳肚子应该饿了吧?等会儿还要上课,先吃点东西垫垫胃。」
「这……」贝晓风看见纸袋上的标志和名称,发现这是某大饭店咖啡厅的三明治,不由得感到惊讶。
他还特地绕过去,替她买三明治?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眼眶微红,低低地问。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他微笑着,疼宠地望着她。
朋友?是啊!不然她以为是什么呢?
她突然觉得抱在怀中的温热纸袋,好像瞬间冷了许多。
「那我先吃了,谢谢你!」她甩去这股酸楚的念头,取出三明治咬了一口。「很好吃耶!」
知名饭店的咖啡厅做出来的东西,味道哪有差的道理呢?
「好吃就好。」冯君翰满足地一笑,继续专注开车。
贝晓风看看手中的三明治,有些羞涩地问:「呃,你吃过了吗?要不要……吃一点?」
虽然三明治是他买来的,但是她独自一人吃着,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妳要喂我吗?」他逗弄地问道,略带邪气地瞅着她倏然涨红的粉颊。
「我才……」才不要!她鼓着脸颊,更往车门边贴。
「唉!」冯君翰见了,故意装模作样地深深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妳是真心问我的呢!可怜我一下班就绕去买三明治,然后赶过来接妳,现在肚子好饿喔……」
现在他终于明白,有时谈恋爱靠的不单只是爱情,还有心意与主意。这不能说是奸诈狡猾,只能说是一种获得爱情的「计谋」。好比送花、送巧克力、说甜言蜜语讨对方欢心,不都也是一种让对方更爱你的「技巧」吗?
听到他说饿了,贝晓风再也不忍心自己独享这个大三明治,她盯着三明治犹豫了好一会儿,虽然觉得不妥,但是因为不忍心让他饿肚子,所以纤白玉手最后还是撕下一大块,颤巍巍地送到他嘴边。
「你请……请用吧!」
「谢谢!」他侧过头张嘴一口把东西吞进嘴里,然后傻气地对她一笑。「唔,好吃!」
贝晓风颊上的红晕更深了,她情不自禁又撕下一块,再次送到他嘴边。
他又欣喜地张嘴吃下,不过这回他一面咀嚼一面道:「别只光喂我,妳也要吃啊!」
「嗯。」她自己也咬下一口,然后撕下另一端送到他嘴边。
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两人一同吃光了那个三明治。
第五章
「晓风,妳白天上班晚上上课,不累吗?」冯君翰心疼地问道,同时熟练地在车阵中穿梭,想赶在她迟到前将她平安送抵校门。
「我习惯了,不累的!」比现在更苦的日子,她不是没过过。
国中时一面应付繁重的课业,还得抽空到超市帮忙装袋排货,那段日子过得也不轻松。还有隆冬的清晨四点起床送报、夏日的周末挥汗如雨地在大街上发传单,更别提经济拮据时,一天兼三份工作有多么辛苦。
现在虽然日子过得紧张忙碌,但是家中的债务总算还清了,而且她也能再回到学校念书,继续中断的学业,这让她既高兴又感恩,怎么还会嫌累呢?
「那么,妳晚上都上几堂课呢?」他望着前方,像是不经意地问。
「一般而言是三堂课,除非老师临时补课或调课,否则都是三堂。」
「嗯──一堂课五十分钟,下课大概十分钟,这么算起来,应该上到九点四十左右吧?」
「你好厉害!确实是九点四十分没错。」她微微笑了。
「我虽然年纪大了,但好歹也当过学生啊!」他以轻松诙谐的语调道。
「你年纪才不大呢!」他才二十八岁吧?这样的年纪正是最有魅力的时候,仰慕他的女性想必多如牛毛吧?她不由得心生酸楚。
「和妳相比,我确实大了好几岁。再说妳现在才是正值青春年华的大学生,而我已经出社会工作,说不定很快就会被列入糟老头之列,想想实在可悲。」他不胜唏嘘地感叹,一面悄悄观察她的表情。
「乱讲!你绝对不会是糟老头。」她认真驳斥。
就算他将来老了,也绝对会是一个英挺有活力的老人,糟老头这个名词套用在他身上,实在太可笑了。
「谁说的?上次我参加一个慈善公益活动,主持人听到我的头衔是冯氏企业的副总,立刻喊:欢迎冯老先生!害原本正要上台的我,差点从阶梯上滚下去。」他脸上是哀凄的表情,但眼中却闪着浓浓的笑意。
「主持人真的这么说?」贝晓风诧异地转头瞪着他因为憋笑而扭曲的脸庞。
「真的!害我听了好伤心,下台后不断在洗手间照镜子,看看自己是否真的变老了。」他低着头,肩膀不断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