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话?你是我的女婿,就如同我儿子一样,帮自己儿子还用得着客气么?」甄老爷挥挥手,抱着桃红道:「我该回去了,明儿个我就回洛阳了,别来送我,过年时别忘了来看我,还要补请客呢!」
「是。」年靖春起身。
「别送了别送了,你顾好富贵就成了,洛阳见。」说完,甄老爷便往外走。
年靖春目送甄老爷离去,心中揣想:若不是鬼,那在娘亲居处的又是什么?难道真如甄老爷所说,是快死去的花精?而富贵的本命牡丹还种不出来……
怎么事情突然接二连三地冒出来?他是不怕麻烦的,他只担心万一妻子真育不出本命牡丹,有个三长两短,那……年靖春想着想着,心绞拧起来。
「不会的……」年靖春用手背拂过妻子犹沾泪痕的睡脸,「不会的……」他才成亲一个月,就要他当鳏夫他可不愿,而且像富贵这生有趣的妻,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
「唔……相公……」甄富贵睡醒了,眼还没张开就忙着找年靖春,「相公……」
「我在。」年靖春握住她伸出的手,若不想那些烦人的事,光看甄富贵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模样,也十分有趣。
「相公……」甄富贵睁开眼,看见她相公就在身边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想起她方才那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哭泣,忙收回手拿出锦帕擦脸。
「那锦帕……」好生眼熟。
「是你的。」她洗完就随身带着,想还给他却忘了,她用力擤了擤鼻涕,「对不住,方才失态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哭了,还哭得像娃娃一样,想起来就丢脸。
「岳父都同我说了。」年靖春拿过锦帕,温柔地替她擦去没擦到的泪。
「嗄?」那她的秘密全都被年靖春知道了,那……
「我可不会休了妳,妳别想。」她脸上明显写着大大「休书」二字。
「那你留着我是要我当花奴,还是什么奇怪的……的……」
「妳想到哪里去了?」年靖春失笑,他本来想慎重地告诉她他会支持她,结果好像很难办到。
「因为上回你说要带我到花园去……去研究那个什么『花前月下』,我我我……」甄富贵脸颊红通通,让人好想咬一口。
「花前月下是在房外没错呀!」真败给她了,年靖春忍不住倾身咬了口她的脸颊。
「你怎么老咬我!」她全身上下都被他咬过了。
「妳是我娘子,不咬妳咬谁?」年靖春双臂一张,将她拥入臂弯中,「说真的,花这方面我帮不上忙,但妳以后想哭就找我哭,别像方才那样哭得整个宅子都知道,好么?」
甄富贵眷恋着他的怀抱他的体温他的气息,「丢一次脸就够了。」可能的死亡让她一下子不知如何面对才会失态。
「不是,我不想别人看见妳哭的模样,那只有我一个人能看。」
「哈,我就知你又在想法子把我弄哭。」
「妳要真那么会哭,我就把妳丢进池子里,让妳哭个够。」年靖春紧紧地抱着她。
「你丢我下去,我就把你拉下去。」甄富贵吸吸鼻子,破涕为笑。
「妳这个坏心的妻子,我真该考虑要不要写一封休书休了妳,理由是意欲谋害亲夫。」年靖春吻上她唇边的笑,收拢双臂。他嘴里是这样说,可却将她抱得牢牢的,似怕下一刻她便会消失。
「我也可以休了你,罪名就……『办事不力』好了。」甄富贵知道年靖春在安慰她,感动得又想哭了,但她死命地眨眼吸鼻子,不想再落泪了。
「办事不力?今天晚上就让妳看看什么叫『办事不力』……」年靖春的话尾没于甄富贵主动凑上的红唇中。
甄富贵难得主动,让年靖春心荡漾,忍不住大力的响应,两人唇齿相依,气息相融,眼见就要在厅里上演火辣辣的「全武行」……
这时,年家庆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厅里,焦急地道:「不好了,老夫人昏倒了!」
第九章
「怎么会昏倒的?」
「方才小的与老夫人正聊着长安今年的天候,谁知……谁知她突然就一倒,昏了。」
「请大夫了么?」
「请了,正在路上。」
甄富贵与年靖春两人一走到年老夫人的居处,甄富贵立刻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压力,年靖春也是脸色一变,但他只是觉得怪怪的,并未像甄富贵一样受这么大的影响。
甄富贵望着昨日还是一片荒凉的花园,今儿个竟长出了一株小绿树,而长着小绿树的地方正是一个月前她看见鬼的地方。
「相公,等等。」见年靖春视若无睹就要走过去,甄富贵连忙拉住他。
年靖春停下脚步,虽然急着进屋,但对于妻子怪异的举止还是十分关注。
「年叔。」
「在。」
「劳烦您吩咐厨房煮点定神汤,一会儿若我娘醒了可以喝。」
「啊,是的,小的怎么没想到呢!小的这就去!」年家庆领命而去。
等到只剩下他们俩时,甄富贵才指着小绿树问:「相公,你看见那株小绿树了么?」
年靖春往甄富贵手指的方向望去,什么也没看见,「没有。」
「啊……」甄富贵听见他的回答,揉揉眼再往那里看去,小绿树还是在。
「妳看见有树在?」年靖春对于妻子的异能还在适应当中。
「嗯。」甄富贵盯着小绿树瞧,觉得它并没有像鬼一样散发着诡异的气息,反而让她心生一股怜意,那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毫无理由的一种情感,很想好好呵护它的那种感觉。
「我什么也没有看见,只看见雪融后的土壤。」年靖春很认真的往那个地方看去,不过再怎么看也没看见小绿树。
「嗯,它应该没什么问题才是。」甄富贵受到小绿树吸引,想走过去看,但被年靖春拉住,「相公?」
「不会有危险吧?」他看不见树,因此很担心富贵会受到什么不可预知的伤害。
「应该不会。」甄富贵给年靖春一个笑容,反手拉着他的手往小绿树走去,她微倾身,问小绿树:「请问有人在否?」
年靖春若非知道她有异能,见着她的模样真会大笑出声。
小绿树迟迟未有响应,甄富贵等了好一会儿,才失望的摇摇头,「好像没有花精存在。」
「那我们走吧!」年靖春心系娘亲的病情,拉着甄富贵就要往屋子走去。
等一下!
「等等,相公,他说话了。」甄富贵忙拉住他。
年靖春停住脚步,看甄富贵蹲在空无一物的花园,对着无形的东西说:「你别怕,我不会害你的。」
妳怎么看得见我?小绿树的声音是小男孩的童稚嗓音。
「我能跟花精交谈,小兄弟,你是牡丹花精吧?」所有的花中,她也只能同牡丹花精说话而已。
嗯,我才刚出生没多久就被吃掉了,我已经好久好久都没现身了……小绿树无风自动了下,身影是透明的。
「嗄?」甄富贵头一次听到花精被吃,「怎、怎么被吃的?」
被老爷吃掉的……老爷好可怜,他那么爱夫人,夫人都看不见他,所以我才让老爷吃掉我,这样他才能继续留在这里,不会被鬼差找到……姊姊,妳帮帮老爷好不好?
「老爷是谁?」甄富贵听到他难过的声音,不由得伸手想摸摸他,但她的手穿过了小绿树的枝梗。
老爷就是老爷,老爷不知道自己死了,他好可怜,姊姊妳帮帮老爷好不好?老爷很爱夫人的,他就是因为太爱夫人了,所以没办法离开,我就让他吃掉我了……小绿树只重复着这些话,愈说身影愈淡,最后化为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