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靖春拾起秤子,将甄富贵的盖头掀起,眼里映着许久未见、经过妆点的甄富贵,一触及她眸里的火气,他却笑了。
「笑什么?」甄富贵将凤冠摘下,觉得头上的重量少了一半,「呼……终于。」她总算复活了。
「妳似乎一点也不开心。」由于是大喜之日,年靖春并未戴上平日戴的纱帽,而是以红巾用可笑的方式将半边残脸遮起来。
「我本来很开心。」但是在迎亲队伍绕了两个时辰后,她再也开心不起来了,她抬头看着年靖春,一见到年靖春那好笑的模样,噗哧一声笑了。「你的纱帽呢?」
「我娘说大喜之日还戴纱帽不好,就拿红巾把我的脸包起来了。」年靖春任由甄富贵将他脸上的红巾解下,露出半边残颜。
「婆婆真贴心。」甄富贵觉得一天的疲累都在这个时候消失了。
年靖春打量甄富贵的装扮,眼底浮起一抹赞赏。
甄富贵折好红巾,放在桌上,察觉年靖春的目光,疑惑地回望,笑问:「怎么了?」
「万紫与千红应该费了不少功夫才把妳变成这样。」他知晓妻子身边有两名随侍的婢女,而她们千方百计想要将富贵变成一名大家闺秀,可惜富贵怎么也变不了,但至少,今日她的外表像个十足的当代美人,只是比较瘦。
「嗯。」甄富贵点点头,提起长及地的裙襬,小心地在年靖春面前转了一圈,让他看清她今日的盛装,「如何?」她双颊微红,黑眸晶亮,一身红衣缀着用金线绣成的图案,看来十分耀目。
「妳想听实话还是假话?」年靖春故意卖关子,他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她。
甄富贵接过酒杯,迎视年靖春,不知为何心一热,连带地,脸也热了起来,「当然是实话。」
「实话是难得看妳头发如此安分。」甄富贵如他所预料地瞪着他,「假话是,虽然我们只见过几次面,但妳这次最美。」
甄富贵忍不住笑了,「果然是假话比较好听。」
「没人爱听实话的。」年靖春抬手以手背拂过她的脸颊,墨绿眼眸盈满笑意。
「我爱听呀,实话虽然不好听,可却是最实在的。」甄富贵真诚地望着年靖春,「你希望我总跟你说假话么?」
「我不是希望听到假话才娶妳的。」年靖春柔声道,见甄富贵闻言陷入沉思的模样,他一笑,轻拍她的脸颊,让她回神,「来,喝过这杯合卺酒后,我们便是真正的夫妻了。」
甄富贵回过神来,脸更红了,「从今而后,请多指教。」
年靖春笑而不语,微倾身饮去甄富贵杯里的酒,然后喂甄富贵喝下他杯里的酒,再轻轻吻上她的唇瓣,吻,不断地加深……
甄富贵一惊,想逃却动不了,任由年靖春亲吻着。她觉得喝下的酒好烈,烈到她全身发热,而年靖春的吻像是另一杯浓烈的醇酒,让她想一直喝一直喝,脑子里似乎有个地方麻痹了,她腿一软,娇喘着倚在年靖春怀里。
「这是……」甄富贵睁大眼,捉着年靖春的衣襟,微抖着唇,她从不知道不过是唇瓣相触,竟会让她全身发软,不能自己,「这是什么……你酒里放了什么?」
「什么也没放。」年靖春见她生涩不知何谓欲望的模样,心一悸,觉得富贵可爱至极。他扶着她坐在床沿,大手抚着她微沁薄汗的脸颊,「还好么?」
「嗯……感觉好奇怪。」她只觉得好热,拚命用手代扇搧风,浑然未觉自己双颊泛红、双眼迷蒙的模样有多吸引人,「我、我们算喝过合卺酒了么?」
「当然。」年靖春控制不住地在她脸上的红晕轻咬一口。
「你怎么咬我?」甄富贵鼓起腮帮子,被他一咬,她浑身的燥热感更严重了,她抓着年靖春的手往自己脸颊贴上,想藉此退热,「好热……」
年靖春见状,忍不住放声大笑。
甄富贵不想理他,有些难受的她放开年靖春的手,改抓着年靖春的衣襟,将额头靠在他肩头,奇怪的是,虽然还是很难受,却隐隐有种舒适安心的感觉在滋长。
年靖春抚着她裸露的后颈,「好些没?」
「嗯……」甄富贵轻吟一声,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对了,桃红要我在喝过合卺酒后翻册子。」
「册子?什么册子?」年靖春见甄富贵自怀里取出《春秋策论》。
「我也不知道,桃红说是初夜的小诀窍。」甄富贵据实以告。「还叫我一定要喝过合卺酒才能翻开。你不觉得很奇怪么?为什么一本策论会有初夜的小诀窍呢?l
「我看看。」年靖春伸手,甄富贵将册子递给他,他接过来一翻,脸色一变,立刻将册子又合上。
「是什么?桃红说我们一定要从头到尾演练一次。」甄富贵想拿过来翻看。
「这……桃红是谁?」年靖春脸色发青的转移话题。
「她……嗯……」甄富贵眸一转,「以后你就知道。册子里到底写些什么?」
她趁年靖春不注意时抢过来,翻开一看--里头不是她所想的策论,而是一幅幅的图画,而且画里的男女都没穿衣服,两人做着奇怪的姿势,表情十分……嗯,难以解释,图旁还有批注。
「猛虎落地式?」甄富贵小声地将批注说出,「一箭穿阳式?」
其它还有:比翼双飞、七上八下、步步生花、攀花折柳、觅柳寻花、分花拂柳、月坠花折……一堆花啊月啊柳的,配合着图片,着实让甄富贵开了眼界。
她一直以为策论讲的是治世之道,没想到还有这种类型的策论。
「好了,别看。」年靖春把册子抽走,俊颊微红,「该睡了。」开玩笑,要真照册子演练一次,他们至少七天都甭睡了。
「可是我们不用初夜么?」甄富贵盯着年靖春,很认真的问。
「嗄?」
「万紫说会很痛,桃红要我们演练,我们都不用么?」甄富贵直勾勾地瞧着年靖春,等待他的答案。
「嗯……」年靖春不知怎么解释才好,好一会儿,他才声音低哑地问:「妳真想今夜就演练策论里的东西?」
年靖春这一问,问倒了甄富贵,她一愣,久久不知如何回应。
「妳觉得新婚之夜该做些什么?」年靖春见甄富贵一脸呆样,也知道他的新婚娘子压根儿就不晓得初夜该做些什么事。
「睡觉。」甄富贵迟疑了会儿才回道,见年靖春挑起眉,她又急急地解释:「我爹告诉我,我是他跟娘的新婚之夜有的,我问他我怎么生出来的,他跟我说他跟娘一起躺在床上,然后送子鸟就把我送进了娘的肚子里,十个月以后,我就砰的一声出生了……」
年靖春还没听完就捧腹大笑。
「娘、娘子,妳……啊哈哈……」他觉得他没娶错人,他的日子不会无聊了。
「我爹跟我说的嘛,我一直以为是这样……」甄富贵又羞又窘的说,这时她终于明白她被自己的爹骗了好些年。
年靖春笑倒在床上,只差没打滚,他笑到残脸似乎要掉下来了。
甄富贵虽然气恼,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她真的不知晓这种事情,见相公在新婚之夜笑到脸皮都要掉下来了,她也只能无奈的任他笑……等等,掉下来?甄富贵定睛一看,不是她的错觉,年靖春那半边残脸的确有点诡异,那些恐怖的疤痕像是浮在年靖春的脸上,要掉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