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沃雪猛地抬头,掀不开眼皮的眼,方巧从眼缝中瞧见了来人的面容,蓦然瞪大了眼。
「萧大哥!」她霎时满脸通红。
哎呀,怎么会这么像?他没事和他打扮得如此相似作啥?她正累著,眼睛一时没睁亮,害她出了糗,直想挖个地洞把自个儿给埋进去。
「你是怎么了?到底是谁得罪你,教你气成这样?」萧侯献好笑地睇著她。
「呃……」她乾笑两声。「不谈那些,倒是你,今儿个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儿的?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她也真是的,没瞧清楚便开骂了……唉!得改,得改。
「你秦大千金在这儿开铺子,我岂能不知?今儿个忙里偷闲,特地来向你祝贺,谁知门才一开,客人没瞧见,倒是先敦你给骂得狗血淋头,」他笑睇著她,很自然地走到她方才歇著的贵妃椅坐下。
「啧,说到这件事,我就一肚子气。」她悻悻然地道。
若不是因为那个混蛋,她岂会胡乱开口?
啐!遇上他之後,她好不容易才养成的气质全破功了。
「到底是谁惹得你这般恼火?」知道她的性子不佳,然而这般毫不掩饰,倒还真是不多见呢。
「还不是……」话方要出口,她随即闷闷地闭上嘴。
唉!家务事哪里好意思告诉他,就算她得称他一声大哥,他也还是个外人啊。
再者,若真的告诉他,肯定会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怎么了?」
「没事。」
「怎么可能会没事?」萧侯献挑起眉。「敢情你是不拿我当大哥看?」
「怎么会呢?」她呵呵笑著,和方才一副母夜叉的模样大相迳庭。「不过是一些琐碎之事,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是在大内忙著,怎么有空跑到这儿来呢?」
「不欢迎我?」
「怎么会?」欢迎!她当然很欢迎,难道他看不出来她在笑吗?「只是很意外你怎会突然跑来。」
「秦家就你这么一位千金,老师已故,就算再忙我也得抽点时间来探探你。」萧侯献俊逸的脸上有著悲伤。「你呢?这么随便就出阁了,居然也不同我说一声,好让我代表女方……」
「萧大哥,真是对不住,事情紧迫,是我没有设想周全。」不等他絮叨,她已主动认错。
赶紧出阁是怕有人破坏,所以不便通知任何人,然而……早知道一件婚事到最後会变成这个样子,当初她就不该那么处心积虑地安排。
唉!谁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造化弄人啊!
「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吧?」
「呵呵。」她乾笑著。
哎呀!看来是瞒不过他了……可她真的不想告诉他,就怕一个不小心,把事给闹大了。
「你这铺子里卖的全是上等货,大部分都是圣上御赐的,再加上掌柜的人是你,照道理讲,你这儿应该挤得水泄不通,怎会这般冷清?」萧侯献突地转移话题。
「大概是货色太好了,寻常百姓买不起吧。」她依旧微笑以对。
「沃雪,说这种话就太不像你的性子了。」他勾唇笑道。「你不会说出这种搪塞的话,再者汴京城里人人生活富裕,想要买下这些珍品倒也不是太难的事,怎会 买不起?」
「呵呵。」她笑得有几分心虚,脑袋飞快地运转著,思忖著该怎么阻止他这般精准地揣测她的心思。
呜呜……他明明是武官,怎么脑袋却是这般灵活?
「再者,不过是筹备一场婚礼,岂会有你想下周全的地方?」他突地把话题一鹁。
「人生头一回,总是显得生疏嘛。」有谁头一回筹备自个儿的婚礼,便可以筹备得得心应手?她可是头一回出阁哩。
「你说得也有道理,只是依我对你的了解,你根本就是赶鸭子上架,直想将自个儿嫁出去吧?」他才不管她到底说了什么,狠狠地一针见血,让她没有反击的机会。
「我为何要这么做?」
「大概是因为你若是不赶紧嫁出去,就怕其他宗亲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将咱们给凑成-对,到时候……」
秦沃雪抬眼睇著他半晌,无奈地眨了眨眼,蓦地笑出声来。
「唉!真是一切都瞒不过你的眼。」她笑得很无奈,却也豁然得很。「你明明是在大内,怎么什么事都知道?」
也好,把一切说清楚,也好过她去想些杂七杂八的事来搪塞他,她很懒得为了这等杂事动脑筋。
「因为我是你大哥,你是我妹子,打从我认了你这个妹子後,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眼,你的心思我更足了若指掌……」他顿了顿,又道:「对方就是你的青梅竹马?」
「嗯。」
「怎么著?他欺负你?」见她神色不对,他不禁微揽浓眉。
「也不是,但又可以算是,所以呢……」说是欺负,可又好像是她自找的,却又像是……这到底要怎么说才好?
不能说多也不能说少,该如何拿捏才好?
「我有不少时间可以听你慢慢地说,你慢慢地想吧。」他好整以暇地睐著她。
她瞅著他,心想:看样子他真的有不少时间可以同她耗,倘若她不把事情交代清楚,他肯定会赖著不走……
第五章
天色渐暗,已是掌灯时分,几道人影自大街跑进辜府,一路往後院狂奔,不一会儿便听见後院里传来恼怒的暴暍声。
「你说什么?!」
「少爷……」
下人们话不多说,双膝跪地,立即求饶。
「为何等到这时候才回报?」辜在渊重击由黑桧木制成的案桌,怒目瞪向跪著的下人。
「少爷,因为咱们以往都是这时候回报的,所以……」
「住口!你们到底有没有脑袋?」辜在渊气得额爆青筋,「此事非比寻常,难道你们不会分辨吗?真是一群饭桶!」
「少爷……」
一干人噤若寒蝉。
「滚!」他恼火得踹翻了一旁的椅子。「全都给我滚出去!」
闻言,那些人连滚带爬地逃离乌烟瘴气的後院花厅,就怕再不走,待会儿就没机会可走了。
「混帐东西!」他止不住地咆哮著。
可恶!秦沃雪居然光明正大地偷汉子,甚至还带著男人回家……她到底有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要她乖乖地回头求他,有这么困难吗?
知道她是个硬骨头,根本不可能回头求他,他却想用当年她爹对付他的方式对 付她,孰知她压根儿不为所动……可不是?她是个才女哪,风流放肆得很,一身傲骨,岂会为了五斗米折腰?
她毕竟不若他一身铜臭,手下有好几家商行的人得养……她爹捉准了他的弱点,藉著自个儿是个官,将他整得可狼狈了!这两年来他可说是苟延残喘,是凭著一口气才撑下来的。
这些事……她应该都知道吧?
他是她爹,她岂会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
然而,她为何能在他面前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难道是他误会她了?倘若真是他误会她了,现下在她府上的男子又是谁?
一个已出阁的女子,岂能随便带著男人回家?
她安的是什么心?她到底要怎么整治他?想报复的人明明是他,为何受伤的人却是他?
那个男人是谁?她为何要带他回府?
辜在渊缓步走回案前,向来犀利的目光此时却有些涣散……他是不是该去秦府走一趟?
明明是要逼她回来的,为何事态却变成他得去秦府找她?
他可以不用在意的,但是……他却不能勉强自己不去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