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样鞭打他,他都不肯回头,我想这个儿子是我必须放弃了。」李奥伯爵以哀莫大于心死的口气说:「尤里,往后这个家族就交给你了。」
轰地,尤里受到二度雷击。「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不行的,我、我是与这个家族毫无……」
「你到现在还不认为自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吗?尤里。」伯爵心痛地望着弟弟,握住他的手说:「要我说几次都行,你是我的弟弟,任何人都不能发出异议。过去父亲大人没给你的确良正式名分,我会给你的。我会把家名传给你!」
「大哥!」
一副「不要再说下去」、「一切就这么说定」的表情,李奥伯爵挥挥说:「等我恢复力气,马上找律师来办妥此事。」
不得已的,尤里必须说出来了。「……父亲大人临终前,已经很明白地说了,我不是他的儿子,我又怎么能够厚颜无耻地接受大哥给我的名分呢?如果我真的不是李奥家族的人,就算冠上伯爵之名,家族里的其它成员也无法接受一名来路不明的私生子成为家族之首的。」
「……你怎么会知道?」伯爵惊愕地张大眼。
尤里将当年自己守在门外听到的事,告诉了伯爵。「大哥,我很感激您,即使您在听到父亲大人那么说之后,依然待我如亲生弟弟,您对我的兄长之情,从未让我有过一丝一毫的怀疑。而我也才能这么多年里,几乎忘却自己的出身是多么的不名誉。然而……要我继承这个家,那是万万不能,绝对不可以的。」
伯爵脸色沉重地说:「当年父亲重病,临危濒死,神智都不算很清醒了,他在那种时候所说的话,又怎么能算数呢?」
「大哥,您比我更清楚,父亲一直都不把我当儿子看的。在他眼中,我不过他的情妇在外头所生下的杂种,他既不承认我,也未曾接纳过我。您把我带到大宅里的那天,他不也说得很清楚了,到我成年之后,我就是和这个家毫无关系的外人了……」
一顿,尤里犹记当年这些话带给自己的打击。
「母亲走了,父亲大人也走了,现在死无对证,谁都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也许我根本没有资格喊他『父亲大人』,他恐怕正在黄土下气得翻身呢!」
伯爵静默片刻。「不要这么说……尤里,你该相信自己的母亲。你母亲从头到尾都对父亲大人保持忠诚,她既然是父亲的人,又怎么会和别的男人生下你呢?」
「父亲与母亲在一起时,母亲尚值盛年,但父亲却已经有点年纪了。男人在到达某个年纪时,难免会力不从心,真的有办法让母亲怀了我吗?我不是要怀疑母亲,可是有些事并非我能断定的。只要我的血缘存有疑问的一日,我是绝不可能接受这家名的。请大哥再三思吧!」
苦苦劝说后,尤里恳切地一低头。「等维克回来,您再好好地和他谈。」
「回来?那孩子真有回来的一日吗?」伯爵悠悠地叹,拍拍弟弟的肩膀说:「尤里,你听好,不管父亲怎么说,我都认定你是我的手足。血缘怎么样我不管,我只知道有些情感不是靠血缘来联系的,我们的这个家……因为有你,才完整。」
热泪盈眶,尤里忍着不落下。「谢谢你,大哥。有你这句话,我……我了无遗憾。」
「傻瓜!这不是应该的吗?」摸摸尤里的头,伯爵经过一番长谈后也疲倦了,再次躺下,合上眼说:「我想再睡一会,你不必留在我身旁,去做你的事吧!」
李奥伯爵虽然这么说,但尤里还是不能放心。他依然守在他身旁,直到伯爵夫人前来换班为止。
好不容易偷得一点空闲,尤里回到自己卧室内,站在窗边凝视着纷纷白雪落下的景致。
维克……你在哪里?
茫茫雪花、茫茫未来。和大哥的谈话,让尤里更不知所措了。假如告诉大哥,自己就是维克所爱的人,会不会让大哥遭受更大的打击?此时的大哥哪里还承受得起呢?他无法说出口,但是又不能不说。
我不能让维克一个人担起所有的责任。接受了他的爱的我,也一样有责任。
何时才是好时机呢?有没有可能、有没有方法能让大哥与维克重修旧好,再度恢复往日的父子情谊?尤里把忧心忡忡的脸贴在窗户上,低唤着:「维克,快回到我的身边吧!拜托你……」
尤里第一次知道,原来「不知去向」这四个字,会让人陷入这么大的焦躁与不安,心神不宁得有如大祸临头。
无论维克在什么地方,请求老天爷,您一定要保护他,不要让他受任何的风寒、伤害,或……
拜托,老天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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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维克早已经有所觉悟,自己对父亲所说的话,是不可饶恕的。所以当父亲大人逐他出家门之际,他没有半点反抗。
如果这么做,就能让自己与尤里一直在一起,那么……
原谅我,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无论如何,他都想要与自己所爱的人共度一生。就算下辈子必须受尽地狱之苦,至少这辈子他已经达成心愿,他会心悦诚服地接受来世的无尽苦难。
骑上马儿,他没打算远离查基,只是想着先到哪个小客栈,等父亲与母亲爱的怒火稍退,和尤里取得联络后,再打算日后之事。
但……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了。
蓦地,一辆黑色大马车挡住他的去路,从两侧窜出好几名蒙面歹徒,将他和他的马儿团团包围住。受到惊吓的马儿嘶鸣着,想要冲出去,结果却把他给摔了下来。
因为背部的鞭伤而失去平日灵活身手的谢维克,连要重新控制马儿都办不到,宛如一个失去力气的娃娃,身子高高腾空,重重坠落。要不是地而积了层厚雪,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接着,那群人将马儿捉住,其中两人则押着谢维克上了马车。
全身上下的骨头像要散开般的疼痛侵袭下,谢维克忍住晕眩感,企图反抗。可是那些人却毫不留情地往他腹中一击,彻底地封锁住他能反抗的力量,然后以粗麻绳将他捆绑,丢在车厢角落。
「喝啊!」
蜷缩在车厢一角的谢维克,隐约只晓得马车开始前进,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谁绑架,又将被带往何处……他昏昏沉沉地,一直呢喃着一个名字。
尤里、尤里,快点来救我!
接着,一股刺鼻的味道覆上他的口鼻,熏得他完全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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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晃的烛光,是谢维克在黑暗中唯一能看见的东西。这是哪里?他凝聚着目光的焦点,发现自己被铐锁在一间类似监牢的地方,被吊高的双手,只要一晃动就会扯到背部伤口,剧烈的疼痛不由得使他低低呻吟。
「呵呵,您感觉如何?这儿还舒服吗?子爵阁下。」在谢维克的身后,响起颇为耳熟的声音。
蹙起眉,谢维克半转过头,看见一旁的椅子上坐着的男子面孔。「普……罗曼?」
「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见面吧?」男子啧啧地摇头,一手支颐,微笑地说:「你的父亲真够狠心的,普通人哪舍得对自己儿子下这么重的手?瞧他把你的柔软雪白的背打得皮开肉绽的,真教人心疼不已呢!」
「你……你怎么会知道的?」看向四周,谢维克可以肯定自己是身在某间地下室内,因为这儿连扇窗户都没有,而且潮湿又阴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