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实上,我还活在这个世间,当然也就仍是唐家未过门的媳妇,唐烈虽不知道我真正的身分,我却无法欺骗自己。名义上、实质上我都是他的妻子,俗语说: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因此,就算他不同意我婚后行医,我还是不愿背毁婚约另嫁他人,只好继续隐姓埋名终此一生了。」
「姑娘大可不必如此。妳不是想收小风为徒么?将来可以由他传承令师的志业,这样妳就可以嫁作唐家妇了。」见佳人心志坚定,曹君范心中难免失望,但又不忍见她孤老一生,遂无私地再提出建言。
「医学药理博大精深,并非三年五载就能学得通透,小风最少也得十年才能独当一面,到那时唐烈应该也已娶妻生子了。」
「唐烈若另娶妻室,姑娘就不算背弃婚约,届时姑娘若愿再适他人,希望曹某是那个幸运的男人。」只要还有一点希望,曹君范就不轻言放弃。
「曹庄主,你……你这不是要让清客心中难安么?千万别为我耽误了庄主的婚姻大事。」寒清客极力想劝他另觅佳偶.
「除非姑娘已嫁进唐家大门,否则曹某誓言终生不娶。」曹君范却坚定地表达决心。
「曹庄主,你……唉,你这是何苦呢!」寒清客深感不安。
「我只想知道,如果没有和唐烈的婚约,姑娘可愿接受曹某的感情?」
「我会的。」为了抚慰他受创的心灵,寒清客毫不犹豫地点头。「曹庄主乃人中之龙,承蒙错爱是清客的荣幸,只可惜造化弄人,半点不由人哪!」
够了!听佳人这席话,曹君范沮丧的心已感安慰,自己是非战之罪,虽败犹荣呀。
「有姑娘这句话,曹某心中已然无憾,明天将可安心归返西湖。」
「曹庄主回程若路过南京,请代我问候令妹一声,并祝她新婚快乐。」
曹君竹在梅园治病期间,与寒清客成了无所不谈的闺中密友。听曹君范说前不久她已出阁,嫁给南京的武林世家「御剑门」的少主秦少白,心中也代她高兴不已。
「这没问题,曹某一定把话带到。不过竹妹挺想念姑娘的,有空不妨到江南一游,我兄妹俩定当一尽地主之谊。」
「多谢庄主盛情邀约,若有空暇,清客会到江南拜访曹庄主和君竹的。」寒清客许下承诺。
「碧云山庄及御剑门扫榻以待,但愿姑娘能早日成行,莫教我与竹妹望穿秋水才好。」曹君范临别依依叮嘱。
第八章
翌日清晨,曹君范挥别了寒清客及宋大娘,失意地返回杭州西湖。
「寒大夫,曹庄主为什么突然急着要赶回去呢?」曹君范一走,宋大娘立即问出心头的疑惑。
「大概是家里有事吧!他到济南是为了访友,既然已经跟朋友会过面,当然是要回去了,毕竟曹庄主家大业大,无法在外逗留太久的。」寒清客当然要瞒住真相。
「是这样吗?」宋大娘表情却若有所思。
「应该是吧。」寒清客敷衍地应道。
「唉!小姐,妳打算还要瞒奴婢多久呢?」宋大娘轻叹口气,突然语出惊人。
她决定趁着小风还未起床,把话摊开来问个清楚明白。
「大娘!」寒清客张口结舌,表情震愕。「妳……妳说什么?」
「请小姐恕罪,奴婢昨晚无意间听到了您与曹庄主的一些对话。」
「嗄?」寒清客又一楞。
「昨晚奴婢由于睡不着,因此就到院子里坐坐,不意却听到你们之间的一段交谈。」宋大娘进一步解释。
「原来如此。」寒清客这才了然。
大概是两人谈得太投入,而且在自家院子里也较没有戒心吧,否则以曹君范的功力,岂会大意地没察觉到附近有人。
「采音,真对不住,会瞒着妳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只因师父生前曾再三吩咐,要我务必隐姓埋名,以免招引仇家上门,因此十年来我从不曾与亲友连系,就是担心替他们惹来祸端。」既已被识破,寒清客也不再相瞒。
「小姐会有什么仇家呢?」宋大娘感到十分奇怪。
古家是积善之家,从不曾与人结怨,怎会有仇家呢?
「唉,十年前那场灭门之祸,究竟是谁下的毒手,我也一直想不通。」
「小姐说的仇家,就是指十年前那场祸事的凶手么?」
「是的。」
「喔……」宋大娘沉思片刻后,决定暂时先搁下这件祸事不谈。目前,她最关心的是小姐为何不与姑爷认亲。
昨晚为了避免被发现造成彼此尴尬,她只听了前段就悄然退走,而且小姐与曹庄主谈话的音量也不大,因此内容听得不是很清楚,才想在今早向小姐问个究竟。
「小姐,您明知唐公子是妳的未婚夫,为何不与他相认?莫非也是担心替他惹祸上身?」宋大娘遂话题一转,先问起这事。
「那倒不是。事实上十年前古家失火的那一天,他已经到古家解除婚约,我当然无由与他认亲。」
「有这种事?」宋大娘吃了一惊,「小姐,快告诉奴婢事情的经过吧。」
寒清客点点头,哀痛逾恒地述说起那一幕椎心泣血的伤恸往事|
「十年前那个令人痛心的夜晚,我和师父刚好返回家中,却惊见全家人都已中毒身亡,唯独父亲一息尚存,但也回天乏术,连师父都救不了他……
「爹在咽气前告诉我,唐烈当天曾到古家退回女方信物紫玉钗,取消了这门亲事。他也向爹索讨唐家的信物,但因为鸳鸯宝镜被我带出门,所以无法退还给他。唐烈以为爹不想解除婚约,故意搪塞,因此争执一番后愤而离去……
「那天晚膳过后,古家三十余口全都身中剧毒而亡,只有爹因中毒较轻,故而在我回家后还有一口气在,才得以告诉我事件的经过。爹要求师父速带我远离险地后,也不幸一命归天。师父遂带着我匆匆躲到城外的山神庙中,准备天亮后再回去探看究竟,谁知见到的竟是一片焦土废墟……
「师父不敢再多做停留,急忙带着我赶回他的故里济南,并将我改名为寒清客,从此隐姓埋名,希望能躲过仇家的追杀。」
听寒清客说明了古家发大火当天的情形后,宋大娘问道:
「老爷临死前曾怀疑是唐公子下的毒手么?」
「爹不仅只是怀疑,甚至认定是唐烈干的,因为他出身武林用毒世家的四川唐门,只是我和师父却一直半信半疑。」
「为什么?」
「我们都认为唐烈当年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应不致于如此心狠手辣。再说两家并无深仇大恨,就算不乐意结这门亲事,也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赶尽杀绝。而且师父也提过唐家虽是用毒世家,却不会滥用毒物残害无辜,师父查看过众人中毒的情形后,更断定那不是唐家惯使的毒物。」
「既是如此,小姐为何不与姑爷相认?」
「他既然登门退亲,这门婚事就已作罢,我又岂会与他认亲,巴着他不放呢?」寒清客神色淡然。
「婚姻大事本当听父母之命,岂能草率儿戏,他未经长辈同意擅自退婚根本不能算数。况且男方信物还在小姐身上,这桩婚约依旧是有效的。」
「但爹临终前一口咬定下毒的人是他,虽然我与师父都不相信年少的他真会如此凶残,但在未找出元凶前,他也不无嫌疑,我又怎能贸然与他相认。」寒清客说出内心的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