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巍峨的高大建筑,她驻足再三,深吸两口气。然后不甚甘愿的折回,瞪着两片自动门看半晌,顺手撕下另一张贴在玻璃门上的红纸,这才失魂落魄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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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乃愫,你怎么在这里?”
一席尖锐、高八度的叫声喊住像个傀儡娃娃,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无颜回家面对江东父老的康乃愫。
磨磨蹭蹭的回头,乃愫有气无力的迎向有勇气挑战她情绪低潮的五专时期死党,要死不活的开口:“是你啊!方茵。”
要不是在非常时期,乃愫一看到她,就会兴奋的跳起来,抱着她又笑又叫了。
毕业半年多没见的好朋友嘛!应该有很多话可以说的;可惜她现在心情沉重,恨不得躲在不见夭日的地方不要见人,所以见到她并无任何惊喜之色。
“干嘛一张死人脸?‘超绝代风华’突然转性,不理你,把你逐出家门啦?”帅气的甩动类似毛巾物的布条,方茵皱着鼻梁,像是万分唾弃“超绝采风华”似的,哗啦啦地叫。
打从方茵知道,她有五位“保护妹妹过度、兼超级恋妹情狂”的哥哥,每次一提到“超绝代风华”,方茵都是一副恨不得朝他们每人脸上,一吐口水为快的表情,康乃愫早就麻痹了。
她诧异的是(也终于有引起她兴趣的东西):方茵的打扮,实在有点X○△……
干嘛呀!把自己装得像古代跑堂的店小二一样,她以为现在是中华民国几年?
“阿茵,你——怎么这身打扮?”指住她,康乃愫惊为天人加口吃的诘问她。
“你说这个呀?我现在在舅舅开的面摊当跑堂,你别看摊面小小,钱可好赚得很。本姑娘铁算盘打打,合计再三后,还是决定到这里1端盘子洗碗,免得钱都让老头子赚光了,那我还赚个鸟?”
方茵的眼睛向来只对金钱符号闪烁,外表就算再邋遢她也无所谓。所以康乃愫常常可以看到方茵穿着T恤汗衫,脚上绑着护膝、穿长毛袜挥汗如雨的在大太阳底下工作,换做是康乃愫,她早已大叫救命。
原来毛巾就是桌布。
是她熟练的把沾满油渍、一块块黄黄的、天知道是什么鬼玩意的“灰色”桌布甩上肩,她噎下恶心,任由她把自己拉到一个用塑胶棚搭起的临时摊贩,听她扯起嗓子,很“老江湖”的叫:
“阿舅,一碗牛肉面,牛肉要多一点、榨菜跟酸菜记得要放两勺子啊——”
“你这丫头.又给俺老子带白吃白喝的家伙来吃白食了是不是?不行,前帐未清,你甭想继续赊欠。把前面的钱给俺老子付了再说。”
在一堆白烟袅袅之后,有一张和蔼而且中气十足、热情好客的脸,漾着纯朴的笑容对康乃愫笑着;这“何舅”的年纪,看来并没有乃愫想象的“高龄”。
“我又不会跑掉,你急个啥劲?唉呀!记在墙上啦!罗嗦!”没大没小的挥手扫掉“老人家”爱嘀咕的嘴……方茵对一脸不安的乃愫解释。“‘俺’这位舅舅,烧得牛肉啵儿棒,只可惜就像拔不掉半根毛的铁公鸡,‘当酸’的很。”半掩住嘴倾向乃愫,她小声咬她耳朵。“没有我帮他充阔,很快他就要享受门可罗雀的凄凉景致了。”
方茵话没说完,头上已经被锅铲敲得滴头包,按住发麻的头皮,她半眨着一只眼半哀叫。“阿舅,干嘛又偷击人——”
“谁叫你在俺背后讲俺坏话。”对她吹胡子瞪眼,转过脸面对乃愫时,则是一脸的慈爱道:“小茵很少带漂亮的小姐来我这个脏兮兮的面摊,你是第一个。别客气啊,尽量吃。”
难道她脸上为难的表情有这么明显?诧异地凝视眼前促狭的睑,康乃慷才发现方茵的舅舅实在年轻、开朗得有点过分。
狐疑的打量他留滞在方茵身上的眸光,康乃愫移过身去,就着方茵的大耳朵低声询问:“他真的是你舅舅?”
娃娃脸上,无庸置疑的露出羞涩别扭的微笑,方茵不好意思的低吼。“我说是就是啦!”
“可是他很年轻啊……”
急忙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再问下去,方茵懊恼地赶“阿舅”走。
“舅——,人家要讲悄悄话,你先走开啦!”
耸肩摊手,“顾人怨”的阿舅,只好重申要康乃愫好好大快朵颐一番的客套话,便转身回去,继续干他的活。
“怎么回事?”
示意她边吃她边说,方茵等她将热呼呼的面送进嘴里,就忙不迭的先问她。“怎样,好不好吃?”
虽然觉得她热心的有点奇怪,康乃愫一阵细嚼慢咽后,还是抬眼诚实作答。“好吃,比桃源街一碗一百元的牛肉面还棒。”
“那当然。”方茵与有荣焉的挺起胸脯,把王家牛肉面彻头彻尾的称赞一遍,直到康乃愫停下筷子,手改撑在下颚,神情专注的望着她,听她演说,她才赧然的住嘴,腼腆道:“对不起,老王卖瓜自卖自夸,让你笑话了。”
方茵几时学会如此文诌诌的说话方式?肯定与刚才那位憨厚老实的舅舅有关。好笑地回神,乃愫暂时撇开自己的烦恼,对她展开大审判。
“你还是老实招供的好。他到底是谁?”
再打哈哈也瞒不住好友洞悉的眼光,方茵难得脸红——事实上是今天第二次红了脸的说:“他真的是我舅舅,只不过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舅舅罢了。”
末了还不忘强调“没有血缘关系”几个字,可见她心里有鬼哦。
康乃愫秀气的挑起眉,她则把头低下去继续道:“他是我外公收养的义子,也是我现阶段的监护人。”
“前年我们全家移民澳洲,你是知道的,全家就只有我对放洋兴致缺缺,执意留在台湾;妈妈拿我没办法,又不放心我一个人留守空旷的大房子,只好找外公求救,结果最疼我的外公想当然尔是站在我这一边罗。他找来‘阿舅’把我托付给他,要他照顾我的生活,我才知道原来我还有一个卖面的舅舅存在。”突然把音量压低,她神秘的告诉乃愫,“你别看他一副老实样,其实他管起人来可有板有眼得很,比我老爸还严,有时连我都拿他没辙,得乖乖听他的话……”
“你很喜欢他吧!”原来这就是方茵甘愿在太阳下工作的内幕呀!康乃愫陈述事实的同时,亦不禁懊恼自己了解好友的事,居然如此之少。
“是啊!”既然她的爱慕之情如此昭然若揭,方茵索性大方承认。“可惜他是块愣木头,一点也不懂得人家的暗示。”
“搞不好他是因为大你太多,不好贸然向你表示爱意吧!”瞧“阿舅”看她的眼神,康乃愫大胆揣测。
“他哪有多老?不过大我们十一岁而已。”方茵自然为他发出不平之声,后来挚友的话才显得有点为时已晚的跳进她脑海,猛地一愣,她呐呐地低语。
“有可能吗?他也喜欢我……”
“不管有没有可能,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他喜不喜欢你?”轻柔地一笑,康乃愫眨眨眼,拿手指在她失神的眼前一望,逼问她。“好啦!愣木头舅舅贵姓大名?我也要跟着你叫‘阿舅’吗?”
不理会她逗弄的可恶笑容,方茵耸动鼻翼,威胁地说:“‘阿舅’是我的专属名词,不许你叫。他的全名是王进松,我看你叫他王大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