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金光闪闪的刀锋,西门豁颤抖的手指,在他猛然顿住的当口,急急蜷缩回来。
「兄台,有话……好说。」捧宝贝似的把手藏进衣襟里紧紧呵护,他刷白著脸,语音离离落落。
还好手缩得快,要不然岂不成了独臂客?他暗诵佛号,冷汗直流的庆幸他的好运。
显然祭出大刀的土匪见威严恐吓还吓不倒他,心里很是不悦。
阔嘴大开,双眼给它瞪到凸出来,札木耳遽然发出「呵--」地叫声,西门豁立刻脚软,登时五体投地,叫爹喊娘直嚷「饶命」!
「大爷……饶……饶……命。」慑於札木耳凶神恶煞、不怒而威的粗鲁长相太过骇人,西门豁磕头磕得砰砰响。
软脚虾一只,派他出马未免太过牛刀小试。
闷哼出声,札木耳不屑地撇嘴,收回刀锋,将刀背架在颈脖间,他正经八百、面不改色的背出老祖宗的教诲,「此树是我栽,此路为我开,若要打此过,留下买路财。」
好……好--耳熟的开场白。
跌坐在尉迟涟漪脚边的西门豁完全不敢相信他们距离上个月在蜀境遇抢後又再度被人家打劫。适才险险「不见」的臂膀重出江湖,指住离他不到一尺,却随时可能用牛肚将自己「弹」到山崖下的札木耳,多此一举的陈述事实。
「打……打--劫。」
「对!打劫。」用脚背踢踢瘫成一堆泥且不太具威胁性的西门豁,札木耳闷笑,「喂!识相的就把身上多余的金银财宝挖出来给老子带回寨里交差;要不,抓你回去『娱乐』女寨主也行!二选一,任选一条,没有第三条可走,快点。」他暧昧的眼光飘向远在丈外的紫凤凰,无视西门豁的脸色「青荀荀」,一副活见棺材的「屎相」,努起嘴,他怪声怪调的施展千里传音,「紫凤凰,你等著,俺老札替你找情夫来罗!」
「死王八,嘴巴这么臭,去死好了。」噘嘴顿足,紫凤凰随手一挥,一条黑蛇咻地朝札木耳飞来,血口大张的小毒蛇,恨不得代替主人把他咀嚼入腹。
「这么凶!当心将来没人敢娶你。」细细的黑影飘近,札木耳脸不红气不喘,待它靠近,掐指一揑,正中黑蛇喉咙下端两指处,黑蛇当场血溅五步,寿终正寝於札木耳的股掌之间。
西门豁震惊到极致的骇然表情,眼睁睁的看著札木耳霍霍有声,大口嚼著养颜滋补的蛇胆,直叫:「嗯!好吃、补!」根本说不话来了。
如此野蛮的行径,亏他乐在其中。
西门豁嗯心的扑向一旁乾呕,脸色青得更彻底,裤底一阵「湿」意盎然,他顿感尴尬的朝面无表情的尉迟涟漪笑笑,真是好糗。
西门豁一脸的歪相,真教札木耳反胃。甩开蛇尸,信手抹去嘴角血渍,撇撇嘴,他转向态度镇定、不把威胁当做一回事的尉迟涟漪,脸上的激赏是无庸置疑的。「喂!小子,听见老子的话没?有钱交钱,没钱卖色,任选其一。快点。」
将翠玉笛系回腰侧,尉迟涟漪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拍拍吓破胆的西门豁,她安抚道:「西门兄,顶多是一死而已,你就算抖落一身骨头,害怕到底也於事无补,何不有骨气些,站起来跟他们拚个你死我活,好歹有个逃出的机会。」
西门豁要是站得起来,还用得著坐著吗?废话。没好气的睨尉迟涟漪一眼,怨怪的表情则溢满他那张粉脸。
都是尉连害他落到如此狼狈的下场。他都吓到屁滚尿流了,尉连还能面不改色,更凸显他的窝囊。呜……他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啦!
「对嘛!男子汉大丈夫,就要像这位小哥一样,啊!你这种『角色』成不了气候啦!」札木耳对尉迟涟漪的好感又加深一层了。
「这位大哥,小弟出门在外,盘缠有限,恐怕无法如您所愿奉献。您……若是肯放过小弟二人,大家交个朋友,小弟不胜感激。」打个揖,尉迟涟漪音声朗朗。
「好……」一颗石子飞来击中小腿,吃痛的札木耳猛然意识到他的承诺有碍计画进行,忙将到嘴的话咽回去,拍拍头,他呵呵儍笑。「他XXXX的,差点给你蒙混过去。不成,俺老子刚刚说过了,只能二选一,没有第三条路好走。」
「是吗?小弟两条路都不想选,偏爱第三条,你若不服,来抓我。」话未说完,尉迟涟漪蓦然转身,笑得既决裂又坦然,她义无反顾的纵身直落断崖,当场吓坏两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
「唉!有话好说,干嘛没事寻死……」抓人的手扑了个空,札木耳被尉迟涟漪激烈的反应吓得错愕。
「尉连……尉连……」扑向断崖,西门豁声嘶力竭的狂吼著,打死都不接受尉迟涟漪擅作主张,把他丢给眼前这个恶贯满盈的强盗。
不,他不能如此待他。枢著岩块的手指渗血,西门豁分不清是震撼还是恐惧成分居多的脸,呆若木鸡。
「礼木耳,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你搞什么鬼!」
一丝尖叫伴随四道身影飘来;其中之一甩出长勾,附著邻近的柏树干,两条长鞭打直并在各自头尾处缠接串成一条,身形剽悍颀长的狂傲男子以其惊人的功力弹身「飞」下断崖,直逼尉迟涟漪瘦弱的身体。
正在享受自由落体、笔直往下掉落的尉迟涟漪,毫无惧意的脸一如以往平静、尊贵。清澈的大眼,贪看四周景致,她胆大妄为到视生命如刍狗的坦荡思潮,也因突来的骚扰而受到不少惊吓。
好个飞扬壮阔、头角峥嵘的狷介男子,不过,他何以出现在此?
尉迟涟漪来不及提出质疑,对方在半空抛出另一条长鞭,卷起她掉到崖中央的躯体,一扯一拉,力量恰到好处的将她卷进怀里。
搂住她的腰,他贴紧她因这猛烈撞击而显得异常清醒、特别会抗拒的身子,低吼:「别动。摔下去『你』我都将命。」
强劲的谷风吹落笠帽,秀出尉迟涟漪细致姣好的面容,让早在远方受笛声吸引、惊鸿一瞥的他,心醉神迷--好个御风而出的精灵。如此倔强,又如此撼动人心。
不挣扎?那怎么可以!男女授受不亲,纵使隋朝以来,男女问合则来不合则去,放浪形骸的交往模式,让世俗男女对彼此并不设防,尉迟涟漪还是没胆在光天化日之下「窝」进一个阳刚味如此不容忽视的男子身上。更何况还有娘亲要她发的毒誓时时在後,鞭策著她,容不得她轻忽呢?
尉迟涟漪说什么也下能任由他轻狂的污辱自己。她甘愿落到不得好死的下场保住清白。
刚才跳崖的举止,确实太莽撞。故有的凤家自尊,容不得她死的太随便也太难看--尤其是死在「臭男人」眼前--重要的是,她死後一定会到西方极乐世界跟娘重逢,想到逍遥自在的日子还未过得尽兴,就要回归娘亲怀抱,尉迟涟漪不禁吓得香汗淋漓。
好吧!看在娘的份上,感谢他挺身相救,让她觅於跌破脑袋,呜呼哀哉好了。
不动声色的在心底道谢,尉迟涟漪表面上还是将小脸涨得通红,硬是装出挣扎剧烈的倨傲状,以示不依。
小娘们想死是她的事,他无意奉陪到底;再说,他也不会让她死的。
她死,不就枉费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不顾待会儿可能会被兄弟耻笑的危险,「舍身」下崖救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