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原意是想让她顺顺喉,要是因此害她噎着,岂不弄巧成拙?
快速咽下口中的食物,聂小舞喘了一口气,急急忙忙地说道:“爷,不成的,这几日你夜夜挑灯,这鸡汤是特地熬来帮你补补身子的,怎能让我喝了呢?”
她刚刚才听厨娘说,这雪参一支就值千两,才熬得出一小锅汤,千叮咛万吩咐她要看着爷喝下,这么贵重的汤品让她喝了岂不浪费!
看着她着急的模样,蓝隽皓不用想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冷嗤一声,不屑一顾地说:“补什么?没病没痛的,我最讨厌药味了。”
“可……”原来爷讨厌药的味道,聂小舞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要不,我请厨房再加些蔬果重熬可好?”
“不用了!”蓝隽皓一口回绝她的提议,“看你一身排骨,全身上下加起来没几两肉,还是你喝吧。”
“这……”瞧他一脸坚持,聂小舞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爷,这汤恁地贵重,小舞受不起呀!”
他待她已经够好了,每日山珍海味、吃饱穿暖的,她哪敢再受这么贵重的赏赐呀!坚决地摇摇头,她说道:“要不,我端去给老夫人或梅小姐好吗?”
这是她唯一想到有资格喝这碗汤品的人了。
蓝隽皓的眼眸在听到她的话时明显的闪烁了一下,定定地看她。“你当真不喝?”
不解他怎么突然改变了态度,她看看他,迟疑地摇摇头。
“爷,小舞不能喝……”
“那好,既然你不喝,我也不喝,就倒了吧,省得放在这儿碍眼。”蓝隽皓边说,边拿起汤碗,手一伸便要往窗外泼去。
没料到他会做出这种决定,聂小舞心一惊,连忙跳了起来握住他的手。“爷,不能倒呀!”
微温的鸡汤教她的冲势洒出了一点儿,她又是可惜、又是无措地看着地上的油水跳脚。
“爷,你这是何苦呢,这碗汤可以让寻常人家过半辈子好生活了呢!”
如果可以,她肯定会一点一滴将地上的鸡汤尽数拾起,这可值千百两呢!
浓墨的黑眸对她脸上的惋惜之色了无波动,蓝隽皓轻启双唇,“你这是在责备我吗?”
“我……”闻言,她一顿,连忙敛去自己脸上懊恼的神情。“小舞不敢,只是……爷,这汤恁地珍贵,你实在不应该轻忽呀!”
虽然理智告诉她不该多嘴,但是,过惯穷困的生活,即使现在舒服了些,她还是无法漠视这种一掷千金的举动呀!
瞧着她懊恼的表情,蓝隽皓好一晌才开口:“对我而言钱财乃身外之物,贱如粪土,唯心珍贵呀!”
轻柔的嗓音一字一句地敲在聂小舞的心坎儿,她愣愣地抬头看着蓝隽皓。
他是什么意思?
模模糊糊的感觉在心里发酵,她有点儿想哭,又有点儿想笑。
他在暗示她轻贱他的心意吗?
轻叹口气,他放下手中的汤碗,按下她的身子。“喝了吧。”
无意识地随着他的话行动,聂小舞端起碗轻啜了一口,香浓的鸡汤滑下胃部,霎时口齿留香,两颗泪珠跟着滑落。“怎么,这么难喝吗?”乍见晶莹的泪珠儿,蓝隽皓一惊,不解地问道。
摇摇头,聂小舞抿着嘴,透过雾的双眼看着手中的汤品。
她只是一个低贱的小乞丐,他不该对她这么好,不该的!
伸手掬了满掌湿意,鲜少见女人落泪的他显得有些慌张。“难喝就别喝了,别勉强自己。”
还说什么百年雪参熬的鸡汤呢,让人喝到流泪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蓝隽皓伸手欲拿开她手中的汤碗,谁知,她竟像抱着什么宝贝似的紧紧护着,让他不解地扬了扬眉。
“汤……很好喝,我从未喝过……这么香甜的汤呢……”知道自己的反应吓到他了,聂小舞赶忙哽咽地解释:“我只是太感动了,所……所以……”
“傻瓜。”听到她的话,蓝隽皓忍不住爱怜地轻骂一声。
看着她沾着水珠儿的睫毛,仿佛羞怯的蝴蝶般轻颤,蓝隽皓突然低下头,快如春风般轻轻地印上自己的唇。
感受到他突然侵近的气息,她大受震动,惊惶地睁大泪眼。
“爷!”
蓝隽皓放任自己的眼眸和她纠缠了好一会儿,才像无事人般直起腰。“快喝吧,都凉了呢!”
就决定了,唯心珍贵,他早该明了了呵……
☆ ☆ ☆
在“偷吻”事件之后,他们俩的相处有了明显的变化,或许是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吧,蓝隽皓开始学着表现真正的自己,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偶尔他会像个顽皮的小孩般耍赖,让聂小舞又好气又好笑,虽没说破,但是,两人都对这种崭新的关系感到满意。
这日,蓝隽皓照例端坐在书案前,而案上也不例外地堆了满桌子待批的帐册、信件。
敲敲门,聂小舞探进头来,见蓝隽皓稳坐案前,才嫣然一笑推门走了进来。
“爷,歇会儿喝杯茶吧。”她将一杯通体碧绿的茶盅摆上案头,垂下手安静地站在一旁。
昨晚陪爷熬夜害她今早又迟起了,连早膳都来不及伺候他,只得赶忙泡来一杯热茶,聊表自己的歉意。
纤手微抬,小心地遮去呵欠,她探头看了看蓝隽皓正在写的文件。
真不懂他怎么这么精神,成天写这些蝌蚪文都不会累?真的这么有趣吗?
蓝隽皓低着头,眼睛虽然还是看着商行送来待批的请示,但是,心思实则在聂小舞进来后,全飘到她身上去了。不过是陪他熬了半夜,这妮子今天又睡迟了,该罚!偷觑了眼站在身旁的窈窕身影,笑意渐渐蒙上眼,蓝隽皓暗自思量着。
该罚些什么呢?扫地、提水、或是……一联想了几个粗活儿,却又被他一个个删去,他才突然发现自己根本舍不得处罚她。
闻着熟悉的馨香,蓝隽皓无奈地摇摇头,轻抬起眼。
“早啊。”
“早……”乍然接触到蓝隽皓戏谑的眼神,聂小舞的脸一下子涨红了,结结巴巴地说着:“对不起,我睡……迟了。”
充其不闻她的解释,蓝隽皓继续逗她。“昨夜睡得可好?”
“嗯……好……”不明白他在玩什么把戏,她战战兢兢地回答。
最近蓝隽皓常有一些出人意表的举动出现,她得小心应付才行。
瞧着她谨慎的模样,他颇觉有趣地勾了勾唇。
“这样啊,真好。”
瞧他无限羡慕的模样,明知道问了可能会后悔,聂小舞还是忍不住问道:“爷睡得不好吗?”
“你瞧瞧,这么多待批的册子,我怎么可能睡得好?”
蓝隽皓半真半假地瞅着她,见她自刚刚便一直饶有兴致地站在一旁,专注地看着他写的字,他突然玩心大起,二话不说地将手中的毛笔塞给她,高大的身子慵懒地向后靠在椅背上,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芒。
“我累了,你帮我写吧!”
闻言,她一下子惊惶地抬起头,无措地来回瞪着自己手中蘸满松香墨的笔及蓝隽皓。
“爷,我不会呀!”她慌慌张张地轻嚷。
庙里的师父曾告诉过她,学写字是有钱人家的专利,普通人家的小孩只要会种田、填得饱肚子就行了,现下拿着代表尊贵的毛笔,她惶恐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仿佛手中的笔有千斤重般。
瞧出她心中的想法,蓝隽皓不悦地低哼一声:“嗤,那有什么困难,不会写就照着描。”
跟她说过多少次她的身份并不比任何一个人低贱,她就是无法释怀,这丫头真是顽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