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嫁人,我的目的是钱。若是你肯替我偷取一大把银两,我就把沃昶让给你。”霍小玉很为自己提出一笔高明的交易洋洋自得。
冰心闻言,差点从树干上直接栽到地底下。幸好她轻功不赖,才能用脚背勾住枝枉,将身子重新攀回原位。
“很抱歉,我的目标也是钱。”两个利欲薰心的女人,竟无视于“强敌”环伺,公然讨论如何夺取不义之财,老天若是有知,八成会用五雷,把她们轰成肉泥。
霍小玉非常江湖味地和她握手相拥。“既然咱们心意相向,不如共同携手行动,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不,我认为咱们还是单独行动比较不会互相拖累。”霍小玉太容易掏心了,又不清楚她的为人,就倾囊相告,未免太不合情理。
冰心谨遵“俗话”教诲: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不信任我?”霍小玉刷地掀开衣袖,露出一条白嫩的藕臂。“瞧!”
瞧什么,要比美吗?
冰心自知瘦不啦叽,直接甘拜下风。“别逼我,我认输总成了吧?”
“输什么?看这个。”她指着手肘内侧一抹小小的印记,上面刺着一个……“戚”字。
“你是!”
唐代以降,所有娼门女子,全贬为贱业,于各城各镇中编印成册一旦烙上那不雅的戳记,终其一身都将遭受歧视。
孟璋大概是不明白中原人的阶级划分,或另有原因,否则实在没道理选一名卖笑的女子回来当儿媳妇。
“怎么会?”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个苦命女,白白净净,富富态态,烟花女子都像她这样,还是她特别会吃,“孟伯伯是在哪里找到你的?他能看上你一定有特殊的原因。”
“你指那个笨老头?”霍小玉鄙夷地一笑。“不是他看上我,是我主动去拐他上钩的。”怪只能怪孟璋爱招摇摆阔,明明已经是亡国奴了,还不收敛心性,穿着装扮,照样富贵逼人,就差没在脸面刺上,我很有钱。
其实不仅霍小玉“凯觑”他,所有脑袋灵光、心性正常的人,谁不想将他生吞活剥,洗劫一空?
只是霍小玉更聪明,她相信孟璋不可能把全部家当挂在身上,他家一定还有更多金银财宝,才能供他花钱不眨眼地胡乱挥霍。因此她将自己乔装为一名名门闺秀,买通孟璋的亲随,制造无数次偶然的邂逅,直到上个月初,他终于开口向她提出要求。
霍小玉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孟璋是替自己的义子在垂涎她,更没料到孟璋口中,繁花似锦、富丽堂皇的家园,居然还在西蜀的蛮荒野地,害她一路跋山涉水,疲累得头昏眼花。
“哇,你好行喔。”果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孟璋生平最得意之事,乃是算计沃昶得逞,岂知到了江南,马上就栽了一个大跟头,被骗了不说,还引狼入室。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冰心被她的聪颖慧黠激得精神抖擞。
“不知道。”霍小玉果然垮下双肩。“原先我以为‘踞龙堡’和寻常富贵人家没啥两样,地方大了点,楼宇高了点,怎知……它简直就像一座遗世独立的城池,气派豪华得教人咋舌;里面的随从、家人也是个个藏龙卧虎,光是那个老公公和姓豫的家伙我就对付不了了,更何况沃昶本人。他很难搞吗?”
“得看你用什么角度去衡量。”原来她也不是太聪明,害她白白崇拜了好一会儿。
冰心轻皱一下眉心,倏然从树上跃下。她们各怀鬼胎,论究起来统统不是好人。不同的是,她企图没她明显,野心没她大。
她现在好不容易才谋得一份事少钱多离“家”近、睡觉自然醒的稳当工作,可不想让她幼稚且不计后果的勾引举动给弄砸了。
沃昶有多难惹,她比谁都清楚。既然同是天涯苦命人,就给她一点忠告吧。“趁他尚未发现你的诡计之前,赶快走,否则包你一失足成千古恨。”
“在我还没弄到半个宝物之前就走?你开什么玩笑?”霍小玉觉得冰心根本没诚意和她合作共同生财致富,气得鼓起腮帮子。“你口口声声叫我离去,势必另有目的,好,我今晚就去会一会那个叫沃昶的家伙。”
语毕,一阵风掠过,她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会吧?武功如此高强,还需要当妓女赚取皮肉钱以糊口?
霍小玉下意识地拉紧衣领,加快脚步。忽尔瞥见长廊一下有个骠悍的身影,负手仰望长空,似乎若有所思。她先是一愕,但马上猜出他应该就是百闻不如一见的沃昶。
“谁?”沃昶冷凝低喝。
霍小玉吃惊地躲入梁柱下,不敢再躁动发出丁点声响。
“出来。”沃昶的声调透着不容转圆的威严。
霍小玉咽下唾沫,以不变应万变。
不信他的耳力有那么好,她才落地未及片刻,他就能灵敏察觉有“闲杂人等”入侵?须知,她的轻功可是名震京城大内的。
只要她稍稍屏气凝神,他肯定找不到她。
“敬酒不吃吃罚酒。”沃昶顺手摘下一片树叶,劲道狠准地射往梁柱后。
“啊!”霍小玉一阵低呼,转身欲逃却撞上了一个人。“是你?”
“对不起,我只是想来看热闹,没想到——”冰心无奈兼抱歉地频频赔不是。
“喂,你。”咦?这是什么东西。
她才想移往较亮的地方瞧个仔细,却不想被旋踵赶至的沃昶一把抢走。
“紫辰令?”沃昶大骇,猝然擒住她。“你这是怎么来的?”
“我……我……”看他生气成那样,这令牌恐怕不是个好东西,要是从实招出霍小玉,沃昶百分之百饶不了她。
冰心心念一转,即壮着胆子道:“我在回廊后捡到的,方才有个人勿匆忙忙跑开,大概是他不小心掉了吧。”
“是男的?”他听到的分明是女子的惊叫声,怎么……
“对啊!高高壮壮,披头散发,她和堡内的侍卫仆从们全混得极熟,确定没一个长得如她所形容的那般落魄,才敢大胆胡扯,小b瞎册。
“披头散发你还看得清楚他满脸皱纹?今晚的夜色又是如此昏暗不明?”说谎也不打草稿!
沃昶怀疑地冷寒笑道“莫非,你跟他是同伙的。”
不然怎么会那么刚好,那人一走她就赶到,如果不是专程来接应又是什么?
他眼中闪过怒焰,近在咫尺的鼻翼喷着热呼呼的气息直扑她的眼脸,让她有如惊弓之鸟,下意识要逃!
“哪里去!”他刷刷两声,粗鲁地撕掉她的两袖,不知在寻找什么,瞧了又瞧。也许是没找着,竟动手扯掉她的布衣,她露出光洁如白玉瓷瓶般的颈项。“真的不是你?”
“本来就是。”冰心恼火地拂开他的手,依然颤抖的护住几乎裸露的酥胸。
“那是谁?”他转瞬瞥见她私密的肌肤,立刻背过身子,但口气仍冷硬十足。“你既然存心袒护他,就表示你已经知道他是谁。”
“我不知道。”知道了也不告诉你。
冰心忿忿地紧闭双唇,和他怒目对峙。
“你在找死。”他箝住她的肩,将她锁进墙角。“知不知道这只令牌代表着什么,这是汉室皇帝的密令,来者不是寻常百姓,而是大内高手,他们要的不是我的首级,而是全巴国王族的性命。”
他解释得很清楚,冰心却听得很模糊。难道这儿的叔叔伯伯统统不是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