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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也不行!”韵琴不得不残忍而冷酷的打断女儿的念头,“外头或许有人正在疑心我们和乔家的关系没有断得干净,你现在不肯另嫁,不是明摆着告诉人,我们还认定乔家是至亲吗?”

  这才是青天霹雳的打击,蕴菲止不住泪如雨下,情势所迫,她连为楚南守节也不被允许吗?

  眼见女儿心碎的模样,韵琴心中阵阵疼痛,但是她必须压抑下来,冷冷的说:“何况楚南连退婚书都写好了,你的八字庚帖也退回来了,人家不承认你是未过门媳妇,你有什么名目守节呢?”

  蕴菲知道,母亲是要逼她彻底断了和乔家的联系,她左思右想,无可奈何中只好先安慰母亲,于是擦去泪水,毅然回答:“娘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恋旧也是人情,叫我一时片刻忘了楚南,真的太为难我了,娘能不能答应我,先等三年,三年内不谈我的婚事。”



  “这个——”韵琴沉吟不答。

  “娘,求您答应。”蕴菲哀求着,“我今年才十八,就留在家里向娘学习家务和女工,暂时不必急着谈婚论嫁。”

  “好吧!我暂且答应你。”韵琴松了一口气,又接腔补充,“不过,婚姻大事也要看天意、看缘分,如果有了门当户对的好亲事,错过了也可惜。”

  这等于说并没有完全同意蕴菲“暂待三年”的要求,而且母亲的语气冷淡,似乎恨不得立刻就将她嫁了出去,断绝祸根,这样子苦苦相逼,未免太狠心了,蕴菲又是伤心又是悲哀。

  韵琴也十分后悔,不该把话说得如此决绝,毕竟是亲生骨肉,不该过分相逼,于是爱怜的将蕴菲栖在怀裹,一边替她拭去泪水,一边柔声安慰她,“乖女儿,别再哭了。爹娘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会做出什么不近人情的事。说来说去都是为了一家人的生死祸福,只要你能体谅父母,爹娘也不会不谅解你的心事。乖,洗洗脸,出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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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两年过去了。方家在杭州的日子备极艰辛,为了避祸,方学礼成了隐姓瞒名的“黑人”,教书的工作也不敢做了,一家大小的家计全赖妻子韵琴、女儿蕴菲和丫鬟春雨做女工针线支撑。

  最辛苦的人莫过于柳韵琴,家计日渐困窘,加上要担心官府的搜捕,韵琴内外交迫,身心俱疲,很快就忧患成疾了。这场病来势汹汹,很快的就到药石罔效的阶段,然而病榻中的韵琴还是无法安心静养,她的神志很少有清明的时刻,多半的时间都是悠悠昏昏、恍恍惚惚……身前身后事茫茫,欲话因缘恐断肠……

  “春雨,叫蕴菲过来!”病了整整一个月之后,有天韵琴突然难得的清醒了,“我有话交代她。”

  正在小炉子上煎药的春雨,注意到韵琴苍白的脸上有一抹不同寻常的赭红,心头闪过不祥的忧惧,急忙应声答:“是!我造就去!”

  蕴菲进房之后r赞琴又陷入昏聩中,她眼神茫然的望着半空,伸出双手向上乱捉。“娘,您想要什么?”蕴菲难过的想掉泪,“我是阿菲,您认得我吗?”

  “阿、菲。”韵琴困难的二子一字念着,慢慢的她茫然的眼神有了焦距,蜡黄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阿菲,你来了?”

  “是,娘,您要什么?”蕴菲握着母亲骨瘦如柴的手,心中一酸,勉强微笑着安慰母亲,“今天您看上去好多了。”

  “不用安慰娘了,阿菲。”韵琴虚弱的说,日子罢了。

  蕴菲别过头,大颗大颗的泪珠沉沉的堕下,“娘,您很快就会好的。”“我自己的病自个心裹明白,不过是拖””娘,别这么说。大夫说了,只要静心修养就会好的。”

  无奈内忧加上外患,静心摄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韵琴喘着气,指着一口箱子说:“去拿我的奁箱过来。”

  “娘,您歇歇吧!”蕴菲劝阻着,“有什么事,等病好了再处理还不迟。”

  “不!不!”韵琴脸上现出焦虑的表情,“拿、拿过来……”一句话还没说完,她伏在枕上频频喘气,长发散乱,样子骇人极了。

  蕴菲急忙取过一只四方型的竹编奁箱,捧到韵琴面前,“娘,箱子拿来了。”

  “好、好。”韵琴喘了一会儿,才说:“打开它!”

  “娘,您再多歇歇吧!”蕴菲难过的说,“有什么事,等病好了再说。”

  “来、来不及了。”韵琴闭上眼睛,努力集中残存的体力,挣扎着自己打开箱子,“这裹的六两黄金,是乔家送的聘礼,我一直没用,现在交给你了;你爹老了,身子也不好,又要避祸,蕴谦还小,这个家……我是交给你了。”

  听见韵琴认真交代后事,蕴菲悲从中来,泪水潸潸而流,“娘——”

  “阿菲!好孩子,别哭。”韵琴充满慈爱也充满不舍地说:“以后这个家就都靠你了,你要坚强些。娘真舍不得叫你担这么沉重的担子,可是——没法子,娘已经担不动了……”

  “娘——”蕴菲悲恸万分,泪如雨下。

  交代完家事的韵琴,放下心头大事,三天后,在丈夫方学礼和一双儿女蕴菲、蕴谦的泪眼相望中,依依不舍的撒手西归了。

  柳韵琴去世之后,方学礼深受打击,整个人痴痴傻傻,白天到晚上终日沉默的坐着,完全失去应对这个世界的能力。蕴菲不得不先忍住自己的伤痛,接替母亲的职务,一肩挑起家务的重担。

  然而蕴菲接手家务之后才发觉到,这个家已经是困窘到了极点,几乎是无隔宿之粮。她咬着牙,将韵琴临终交给她的六两黄金拿出来,变卖掉自己仅有的一点首饰,包括楚南送给她的比目鱼玉佩,才勉勉强强凑足了母亲丧事的费用。

  可是之后的家居日子,比从前更加的艰困了,蕴菲和春雨日夜赶工做针线,所得的微薄收入却仍抵不住坐吃山空的衣食支出。

  十四岁的蕴谦很懂事了,家计困窘他也心知肚明,在母亲去世后不久,他主动的提出要求,“姊姊,我明天起不去学堂了。”

  “什么,哪怎么成?”蕴菲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绝,“小谦,你不要担心,上学堂花不了几个钱,再说娘临终时念念不忘,就是要栽培你成材,你是方家唯一的男丁,日后家道兴旺的重责大任全在你身上,你怎么能不上学堂呢?”

  “姊姊,你不用瞒我了。家裹的情况我都知道,吃饭都成问题,哪有余力送我上学堂?”蕴谦说出他的计划,“我都想过了,不上学堂也未必没出息,邻村养荣堂药铺的杜善可大夫想收个小学徒,我想过去向他习医,家裹少了我一个的饭食,也可以减轻你和春雨姊姊的负担。”

  “不!药铺的学徒很辛苦的,早起晚睡,像个小厮般伺候师父、师娘一家人,什么杂役都得做,我不能让你去受这种苦。”

  蕴谦料到不能一次就说服姊姊,继续说下去,“当学徒的也不只我一人,别人吃得了苦,我为什么不成?再说杜大夫待人很和善,不会虐待我。”“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蕴菲生气了,“你再说什么都没用!”“姊姊!”蕴谦还想再说,“你听我说嘛!”蕴菲摇着头,“不听!不听!不要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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