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黄河决堤,狂猛的大水一下就冲倒了房舍及绿地。
平民百姓逃离家园,而富贵的人家则忙着整理家当,一件件的收拾,然后远离这可能被洪水所吞没的地方。
大户人家的搬迁劳师动众,个个奴仆手中、肩上都提满了东西,眼看桥下的水道越来越多水汇聚,也只能胆战心惊的走在桥上。
奴仆之间一个清瘦的人挤在其中,他佝偻着身子,病黄着脸,身上虽没有重担压身,但是他拼命喘息的模样,就像有万斤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似的,可见他带着病。
他手中只提着一个包袱,看来与手提重物的奴仆不同,显然不是奴仆般的下贱之人,但又说不出不同在哪里。
一不小心,他脚下一滑溜,整个人连包袱都坠到了桥下,马上被大水所淹没。
此时的水势并不深,他若是用力扭动挣扎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是他似乎也无力挣扎,就随着水波流动。
旁边同是大户人家的奴仆面面相觑,脸上表情既不关心、也不惊慌,倒有些冷眼旁观。看来他不是家中的重要人物,所以没人下水救他。
于是他的身影被大水冲得越离越远,直至水波无情的带走了他。
☆☆☆
「谢谢封兄拨空前来,请进些小菜。」
热情说着话的人,正是初来京城的小富商印山居;他的故乡原本在南方,但他见京城繁华,便来京城发展。
他虽然是南方人,却有一种北方人独有的热情,尤其他的笑声足以让人放开胸怀。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的家产没有其它富商多,又是新来初到,却能在京城这个地方开了几间生意不坏的杂货铺,别人还愿意供给货源──全都是看在他豪爽的面子上。
虽然他如此热情的说话,但是空气中却明显有一股冷凝的气势盖住了他的热络,使得气氛有说不出的冷淡。
与印山居同桌的男人,脸上神色冷淡如冰,对于印山居的热情丝毫不为所动。若说他真有一丝显露感情的话,那感情也叫厌烦,或者是更深的冷淡。
他没有下箸、没有吃菜,甚至连一句寒暄的话都没有。
印山居虽然说话热情,但是半个时辰内都是一人唱着独脚戏,也不由得脸上渐渐冒出汗水。
他当然知道封天炬如此冷淡的原因。
只因为要巴结封天炬的人成千上百,自己虽然花下千金、不惜成本的在京城最有名的勾栏院里设了这个酒筵,但是显而易见的,只是白花钱而已,根本就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成果。
他使了使眼色,旁边的姑娘立刻为封天炬倒了酒液。
醇酒虽然醉人,但是美女的温柔乡应该更醉人。
只不过封天炬依然一脸的冰冷,甚至脸上的不耐烦有渐趋表面化的迹象。
印山居急得满脸汗水。
他好不容易请人千介绍、万拜托,就是为了与封天炬见这一面,看能不能谈妥封天炬底下一门胭脂水粉的生意,若是能抢下这门生意,自己家的杂货铺一定会成为京城中最有名的商店。
谁人不知封天炬底下的驿站成千上百,他卖的货色都是达官贵人的最爱,自己若能攀上这门生意,保证三年不愁吃穿。
「封兄,招呼不周,还请您……」
封天炬冰冷的眼神,让他连下面的话都忘了该怎么说。
从进入屋内开始,封天炬没有多说一句话,甚至他的筷子连动也没动过,更别说喝一口旁边美丽姑娘所倒的酒液了。
他虽早已耳闻封天炬的难伺候、难讨好,但是亲身经历,才知传言真正不虚假。
「我累了,要休息。」
封天炬冷淡的两句话一说完,简直像泼了印山居一大桶的冷水。
这个长相冰冷却有一股说不出的俊帅的男人若是走了,别说谈什么生意,下次要再见一次面已是困难至极。
凭他的财力,今晚这桌酒筵就耗尽他不少家财了,他未必有能力再请一次;更何况封天炬向来不爱与人交际,这次走后,要再见面岂止是千难万难,简直是比见神仙还要难上百倍。
但他要走,他如何能不让他走?印山居想不出借口,竟脱口而出道:「封兄,舍弟还没有来呢!」
封天炬冷声道:「我倒不知道我还得等你弟批准才能走呢!」
他那不悦之意溢于言表,印山居立刻就明白自己失言。
自己不过是个小小商人,多少达官贵人想见封天炬都见不到,自己竟要他等自己的弟弟,这个借口简直是烂到家了。
「封兄,我不是那个意思,而是、而是……」印山居越解释越慌乱。
封天炬冷冷的站起身,显然连话也不屑再多说了。
印山居也急忙起身,为了挽回颓势,他的汗水流得更多了,本来就其貌不扬的脸上,益发多了几分狼狈。
「哥,对不起,我去西山礼佛,结果耽误了不少时间,一回来总管才叫我来这里。我没来过这里,又找不着路,问了路人才跑过来,希望贵客还在。」
说了一串话的声音优雅清灵,虽然还有些喘息,也证明他真的是跑过来的。
在场听见的人都感觉一阵舒畅。
然而封天炬却是蓦然一僵。
此时,一个面目清秀的男人揭开珠帘,快步走了进来。
印山居见他脸上出了一层薄汗,赶紧拿出汗巾递给他。「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封兄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对不起,哥,我真的找不着路。」
喃喃抱歉的男人根本就看不出与印山居有何血缘关系,因为两人长得不只完全不像,根本就有如仙人与丑怪之别。
印山居鼻大额宽,长相较为粗俗,只因为热情风趣,所以隐去那粗俗如下人般的味道。
而进来的二十多岁年轻人则貌若潘安,雪白的脸上还因为刚刚的急跑,带着一抹淡淡的红晕,看来宛若天仙下凡。
匡啷一声,酒杯的碎裂声打断他们兄弟俩感情很好的寒暄。
原来是封天炬桌上的酒杯摔碎在地。
而他的表情也退去了冰冷,宛若兽性的目光则如狼似虎的看着标致的印残月,眸里有不符他刚才冷漠的火花跳动。
从印山居脸上颓然的表情看来,印残月似乎也明白自己兄长在这酒筵里似乎没有太多的进展,而兄长对这门生意却有太多的期望,他一时之间除了道歉,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封少爷,对不住,让你等那么久。我迷了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走,我在这儿向你陪罪。」
为了兄长,他软声软语的道歉。
想不到正要拂袖而去的封天炬竟然真的又坐下来。
他收敛起那可怕的神情,淡然道:「不要紧,这个时间我也正好饿了,不如就一起吃吧,你们也坐下。」
印山居见封天炬的态度一下子转变,他喜不自胜的握紧了弟弟的手,高兴得合不拢嘴。「是!封兄,我马上要人为你换上新的杯子,再多上几道好菜,保证你喜欢。」
对于印山居的热情,封天炬不再表现那么冷淡,偶尔还能答上几句,但是话题几乎都绕着印残月转。
这一夜最高兴的应该是印山居。
他对于自己弟弟的骄傲溢于言表,说他弟弟是如何的琴棋书画精通,反而是印残月在兄长的赞美中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颊,粉扑般的红晕更让他有一股常人所没有的冶艳。
而封天炬从头到尾眼光从来没有离开过印残月的脸,他那侵略般的双眸强烈的盯着印残月,一刻也没有放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