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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她知道她必须要告诉詹彦年有关双胞胎的事,而且应该马上告诉他。拖得越久自己心中的罪恶感会越深,而且这样只不过会增加他的怨恨,她必须像个成熟的女人,而不是轻洮无知的女孩,如果她想要和詹彦年在一起,势必得接受他的条件,她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深深爱上他。
而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和詹彦年谈清楚,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解决问题。但是一整个早上都有访客,她一点机会也没有,到了下午高雄来了个紧急电话,因詹彦年需立即前往接洽,娟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替他订好旅馆。
「如果顺利的话,我明天就会回来。」詹彦年急促地和她吻别,完全无视旁边锦清的惊愕表情。「等我回来,我们再好好谈谈,好吗?」娟娟的脸颊早已胀红了。
娟娟怅然地望着他离去,觉得自己实在舍不得他走,这下子只好焦急地等他回来了,但愿事情能顺利办妥后立即回来。
但是事情往往不从人愿,等他回来之时,已经过了三天了,高雄那边的事复杂又难缠,使得他不得不比预定的时间多逗留几天。娟娟在办公室中接到他打回来的电话时,也感觉到他的焦虑与无奈。
每天晚上詹彦年打电话给她时,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让她又惊又喜,等他第三次打来时,她知道自己也是痴痴地等着他。
在电话上她小心翼翼地提到盛豪,但却避免谈到和双胞胎有关的事,她实在没有勇气在电话上提起他们。而詹彦年却十分平静地聆听着,好像深怕会触怒她一般。他们之间唯一一次的争论就是谈到亚东时,因为亚东很高兴地告诉娟娟考试成绩的事情,詹彦年一听娟娟提起外甥马上把话题转移到对姊姊教养方式不满之上。
詹彦年回到办公室时,已经是星期四下午,他一回来立即召见锦清开紧急会议,他只能抛给娟娟一个疲倦又无奈的苦笑,而娟娟倒也能体会他那无言的笑容所包含的意义,她一面记下他们之间讨论的内容,而且又要接听打到他办公室的电话。又一个电话响了,但是她实在已经分身乏术,于是詹彦年只好自己接听。
「你公公打给你的!」他不耐烦地把话筒递给她,而娟娟已感觉到他的不自然。
「娟娟?」她公公的语调要死不活。
「干嘛?」她每一根神经,每一条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她公公打电话来绝对是有事,但她正在忙,而且詹彦年也还在旁边看着她呢?娟娟整个脸庞变得毫无血色了。
「对不起,娟娟……」他轻轻地说:「小明放学后玩耍时从滑梯上摔下来,头部撞到地面,昏迷不醒。我们现在在仁爱医院,医生们正在急救中……小祥也在我旁边,我本来要他到同学家去,但是他受了惊吓,所以我不得不把他带来。」
「天啊!」好不容易略有血色的脸庞一下子变得更苍白了,她觉得心跳都要停止了。「我马上就来!」她匆匆挂上电话,一不小心电话掉了,而她自己也开始下沈,两腿一软地瘫在地上。过去的记忆全部涌上心头,吱吱发响的车轮磨地剎车声,匆促冷漠的医院……过去的梦魇又出现,她全身变得更冰冷了。
「娟娟?」站在旁边的锦清伸手要扶她,但已经来不及。
「娟娟?怎么了?」詹彦年冲过去把她扶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你公公受伤了?」
「不是!」她用力摇着头,她的儿子……她的儿子快要死了,她奋力挣脱詹彦年的手臂。「我要去看他,我要去看他!」她一边跑着,一边发抖,很快就冲到门口,皮包掉在地上也不管,此刻她只想做一件事--去找小明,她必须立刻去看他!
「你这个样子那里也去不了。」詹彦年从后面追上来,声音就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般。「我送你去……去哪儿?」
「医院!到医院去!」她哭叫着,早巳泪流满腮了。「小明受伤了,他可能会死掉,我们赶快走。」
她对他大吼大叫,而他的脸色也变得和她一样苍白,但他只是默默拍拍她的肩膀,然后静静转向锦清。「办公室的事情都交给你了,锦清,我再用电话和你连络。我们走吧,娟娟。」他带着她穿过人?匆匆而去。
娟娟隐约感觉到车子朝仁爱医院方向驶去,她坐立难安,但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害怕地不断掉眼泪,她不能失去小明,她不能!娟娟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般在心中吶喊着。
詹彦年加足马力向前冲,一路上闯过好几个红灯,但是娟娟似乎忘了他的存在,一到医院,车子还未停妥,她就打开车门,冲到询问柜台。问清楚之后,立刻沿着楼梯往上跑,詹彦年好不容易追上,也只好跟着她爬楼梯。有两次她一急差一点摔倒,他马上伸手扶着,但是却被娟娟摔开,然后告诉他别理她,好像他会阻止他们母子相见似的,但是他仍然紧跟不舍。
终于,她看到她公公,他一个人站在长廊的尽头,双手下垂,看起来又老又小的,娟娟立即冲到他面前。
「爸!」
他抬起头来给她一个凄凉又苦涩的笑容。「他现在仍然昏迷不醒,医生正在等看X光片的结果,医生说不太乐观。」
「天啊!」她差点又要昏倒,忽然觉得背后传来一股暖意,原来詹彦年已赶上来扶着她的腰,这一次她没有甩开他的手。「喔!小明!为什么会是小明?我可不可以看看他?」她环顾着四周说道:「小祥!小祥在哪里?小祥在哪里?」
站在后面的詹彦年感到每一个字深深地击打在他心上。
「他现在和护士在一起,受到惊吓后还不是很镇定。」她公公迟疑地说道,眼光却朝她背后的詹彦年看去。「我去带他来好了,顺便问一下能否让你看看小明。」
「你放心,我会陪着她的。」詹彦年对老人说道:「我是詹彦年。」
「她最痛恨到医院了,自从盛豪……」她公公喃喃自语着。
「我会照顾她的,你放心!」詹彦年的声音充满信心,她公公点着头走开了。
「他就要死了,对不对?他就要死了!」娟娟又啜泣起来,满脸的无依无靠。
为了防止她跑开,詹彦年只好把她拉到自己旁边坐下,然后双手包着她的手,轻轻揉搓着,而她只是无助地看着他,他的手中传来一些温暖和力量,他看起来是如此镇定、自信,他的眼睛稳稳地看着她。
「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就是等待,娟娟,等侯与祈祷!」
「但是我不想等待,」她疯狂地叫着:「再等下去他就要死了!就像盛豪一样,我们等了好几个星期,最后他还是死了!现在小明也要死了!」
「娟娟,不要这样,不要把事情想得这么糟,」詹彦年把她冰冷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医生们会尽力去做该做的事的,娟娟,你一定要相信他们。」
「我不晓得能不能办到。」她的声音是如此的无助与悲伤,眼眶里早巳盈满泪水。
「我相信你做得到的。」他温柔地拥着她,希望能给她一些温暖,更希望能分担她的痛苦,他实在不愿看她受到伤害,她看起来是那么无助、脆弱、令人怜惜。他稍微用点力,好让她依靠在自己胸前,他愿这样永远地搂着她、保护她--只要她愿意。詹彦年从来没为任何人操烦过,总是只考虑到自己的利益,而现在他却为臂弯中的女人忧烦,她要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爱情?他做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