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到头!你怎么……」他被她的呻吟声打断,因为他想把她转向更亮的地方,却碰到她肋骨旁的伤口,「娟娟?」他怀疑地叫她一声。「你的肋骨也撞到了吗?」他小心地问。
娟娟靠在桌子上,痛苦像浪潮一样袭向她,她觉得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但她眨眨眼不让泪流下来,她绝不在这个男人面前哭泣。
「娟娟,」他轻柔地扶着她的肩,声音出奇温柔,似乎知道她真的痛得不得了。「我想你最好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打你了?他是谁?你昨天跟谁出去了吗?」
娟娟抬起头来看着他说:「我像是喜欢和抢匪约会的那种女人吗?」
「抢匪?你被抢啦?什么时候?」他的下巴绷得紧紧的,显然他也为她担心。
「昨天晚上。」娟娟耸耸肩感觉到肩上那双手的重量,却不觉得讨厌。「我慢跑的时候。」
「你一个人?」他脸上布满责备的表情,令她想起昨天那个警察,她突然变得很生气。
「没错,我一个人,有法律规定不能一个人出去吗?还是因为某些些男人无法约束自己的行为,我们女人就应该躲在家里不出来?我猜你下一句话就要说都是我的错了,是不是?我蠢得晚上一个人在街上走,活该被人抢劫、活该被人强暴?」
他古铜色的皮肤一下子变得死白。「天哪!你被强暴了吗?」他的眼睛顺着她的身体一路看下来,手也渐渐滑下她裸露的双臂,她的手臂在他强壮的双手显得异常细致。
「娟娟,他没有--」
「没有,没有,」娟娟插嘴打断他,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娟娟知道他有追根究底的怪癖,要是她真的被强暴,也许他会叫她把整件事巨细靡遗地和盘托出,她现在即使是想到都会口干舌燥。「我拚命抵抗,有人听到我尖叫,跑出来救我,坏人就逃跑了。」
「你报警了吗?」他执起她的手掌,一寸一寸地检视,眉宇间流露出关心的神色。
「你看过医生了吗?」
「我当然报了警,也看过医生,你当我是白痴吗?」
他不管她粗鲁的态度。「锦清说得不错,你应该待在家里。」他温柔地放回她的手,然后用一根手指轻抚她面颊上的青肿。「他打你的脸吗?」
她点点头说:「后来我跌到在地,他又踢我好几下,但都踢得不太准,我想他大概是喝醉了。」
「那不是借口!」他生气地说,好像她在袒护暴徒似的。「我真想好好揍他几拳!警察怎么说?」
「我没看清他的面貌,警察也跟你一样,认为我不该一个人到外面慢跑。」
「你是不该,」他坚决地重复,又摸摸她的脸颊,第一发现到整齐有致、伶牙俐齿的沈小姐居然有雀斑,虽然除了一些擦伤和瘀血之后,她的外表并没有改变,但他突然觉得她变得很娇小,不再那么精明干练,在她平常犀利的眼眸中,似乎隐含着一丝疑惧。
他突然了解她实在非常柔弱而纤细,只是她平常冶漠的态度遮掩这些特质。现在她看起来非常需要男人的保护和安慰……难怪锦清会握着她的手,那么小心地呵护着她。詹彦年现在也想做同样的事,他微笑地看着她。
「你当然有权力随意走动,不过也必须面对现实,妇女深夜独自上街,毕竟不太安全,如果你硬是要做这些事,就必须要有心理准备,你上过防身术的课吗?」
「我现在要去报名了!」娟娟认真地说,她不打算放弃慢跑的习惯,但可不想再尝到被攻击时呼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无助感。
「很好!」他泛起迷人的微笑。「昨晚有人陪着你吗?……今晚呢?」他不喜欢想到她一个人无助又害伯地待在家里。
「有,」她的疼痛似乎减轻不少,他的口气听起来像慈祥的父亲而不是严厉的老板。「别替我担心。」
「不行,我不放心。」他柔声说:「我要亲自送你回家,你也必须接受,好好地回家休息,好吗?」
「噢!不行,不行,我不是小女孩,你对我这么好,我会怕。」她对他摇摇手指。
詹彦年不觉大吃一惊,甩甩头,他扶着她走到电梯门口,按下按钮。
「拿去,这里有点钱,」他抓起她的手,塞了一张钞票给她。「到楼下叫辆车回家,然后明天打电话来告诉我,这样我才放心。」
「我又不是你老婆,还要时时向你报到。」娟娟回嘴,她现在头痛得很厉害,但仍然极力控制。
詹彦年微微笑了一笑,原本寂静的办公室突然响起别的员工窃窃私语的声音。他不晓得她是头脑不清了才这么这胡言胡语,不管怎么,他知道明天,或是下次她来的时候,一定会后悔曾经这样跟他开玩笑。下次再见她时,他一定要恢复他的冷淡。
电梯门开了,他把她推进去说:「回家去,直接上床休息。」微笑地看着她皱起的眉头被关在电梯门后。也许她正费神想如何俏皮的回答!他带着愉快的心情回到办公室,甚至对实习秘书都笑脸相迎。
娟娟乘电梯下楼,心里纳闷着他怎么会变得这么和蔼?詹彦年的好脾气是不寻常的事件,也是个危险的讯号。
第五章
第二天早晨,娟娟冷淡的问候换来的却不是平常呆板的应答声。相反的,詹彦年一听见她的声音,立刻从笔记本上抬起头,靠向椅背,研究着她僵硬的表情。
「好多了吗?」他露齿而笑。
「死不了的。」她冷冷地答道。
「真可怜。受了伤竟然脾气也变了两样,你以前要可爱多了。」
可爱?娟娟气坏了,一个三十岁的女人竟然被形容为可爱?不过,她到底还是勉强咽下怒意,回给他一个最甜蜜的笑容。「你能不能先回这封信?有个会议在十二分钟之内--」
「抬头怎么写?这支票看起来很麻烦。你有没有再去看医生?」
他的态度从嘲讽转为关爱令她有点惊讶,而且很不习惯,但她也不好意思再摆着一张臭脸说话。
十分锺之后,她到公司楼下的医院找医生做检查,回办公室时,发现她桌上那堆詹彦年的签名函上面摆着一张纸,那是市内所有防身术教室的地址表,娟娟皱着眉瞪着它,不知道他想做什么,难道他是想借着关心她的安全,让她感觉出他有人性的一面吗?一阵颤抖侵袭她的脊柱,或者是他还有其他更狡猾的行动?
接下来几天,娟娟一直很小心和老板保持距离。如果不是他的不合作以及四周的许多压力,她觉得她会成功的,但是,单单俊彦的电话就快把她搞疯了,何况还要应付亚东找人倾诉心事的孤独情结。
以前她下班后回到家中所享受的平和,这阵子全不见,现在她一回家,不是要回答这些接二连三的电话,就是必须把扭打在一起的双胞胎拉开,她觉得累死了!
而她以往临危不乱、秩序井然的办公室形象也无法维持下去,一个星期之后,娟娟第一次下班后还留在公司,因为到街头拍示威纪录片的摄影小组,好像与警察发生了冲突,她虽然帮不上什么忙,而身为詹彦年先生的秘书,她觉得似乎有必要留下来。
娟娟看见詹彦年在忙进忙出,却有条不紊,不由得衷心敬佩起他,然而直到下午五点,她发现老板的神经早就绷得像弦,到了即将断裂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