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三个月来养成的新习惯,一有空闲便会不由自主地在路上晃,下意识希冀着哪天可以在大街上和Vivian不期而遇。
天空飘起毛毛雨,在橘黄路灯的映照下,细雨连成了一丝丝的银线,有一股孤寂的萧瑟。这样的秋夜,让人特别忧郁伤感。
他烦躁地吐了口气,黄灯闪烁,停车,慵懒目光朝四周随意瞥视。
霍地,快车道上突兀的人群吸引他的注意。初步看来是交通意外而产生的争执,精锐的视线一扫,发现人群后方是五六辆车阵,每辆车都距离非常近,不用多想也猜得到,肯定是第一辆车突然煞车,导致后方差点发生连环碰撞。
仔细瞧了瞧,那些人的炮口一致对准了第一辆车的女性驾驶……
真可怜!
随着思绪,易少昂定睛往女子看去,一张教他魂牵梦系的脸庞,毫无预警地映入眼帘,他整个人狠狠一震。
他思念过度,产生幻觉了?!
眨眨眼,没消失。
用力闭眼,再睁开,依然是她。
那张精致柔美的小脸,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不容错认啊!
不敢置信地再三确定后,失而复得的狂喜在心中引爆开来。
Vivian,我终于找到妳了!他几乎要兴奋得大叫,但还是克制了下来。
把车往路边停靠,他迫不及待地下车,饱含焦急喜悦的炯亮黑眸紧盯着那抹倩影,大步往快车道走去--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不知所措地绞着手,薇虹红着眼眶,不断鞠躬赔不是,除了道歉,她已经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她不是故意的,她自己也吓坏了,不过,有惊无险不是吗?为什么他们还是骂个不停呢?那到底是要怎样嘛!
这群人好难应付哦!
「需要帮忙吗?」
忽然之间,一道低醇的斯文嗓音穿透嘈杂的斥骂声,传进她耳里,同时也直袭她心里--好熟悉!
猛然回头,视线与嗓音的主人瞬间交集。
是易少昂!他唇角微弯,炽烈的目光正直勾勾地瞅着她。
他们重逢了!在完全失去联系的三个月后,竟又在台北街头偶然相逢!
宛如千军万马般的震撼,使得她的心跳急速狂飙,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怔怔看着他。
曾经,她想过哪天若和他不期而遇,她要对他视若无睹,当作不认识这个人;又或者,揪住他,严厉斥责他玩弄感情的恶行;甚至还考虑过,在重逢的时刻,索性不顾一切,投奔他的怀抱,不管他的青梅竹马未婚妻……
她预想过各种再见面时该表现出的反应,但就是没有一种像此刻这样--呆若木鸡。
她太震惊了,又喜又悲又怒,错综复杂的感觉在心头冲击,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
见两人似乎认识,其中一名驾驶不客气地问:「喂,你是她朋友哦?」
易少昂调开胶着在薇虹脸上的视线,面无表情地瞥了那人一眼。
他颀长的身材被一身严肃的深色西装包裹着,衬出他逼人的尊贵气质,其沉着稳健的神态,教人不敢放肆侵犯。
「怎么一回事?」易少昂不答反问,目光环视众人,口气不疾不徐。
「伊啦!黑白开,呒代呒志踏冻啊,害阮险险出掐祸!」一名操台语口音的男人率先发难。
「嘿咩,就算狗跑出来,这里车这么多,也要衡量轻重啊!该撞下去也是得撞,伤狗总好过伤人吧?」其中一名较愤慨的驾驶,并不因为薇虹有了帮手而放弃责难。
「对对对,像她这样技术不好就不应该开车上路啦!自己找死不要紧,还会害了别人。」另一位也附和。
「有哪位受了伤?」易少昂客气地问。
「受伤是没有啦!」大伙儿摇头。
「车子有没有损伤?」易少昂跨出步伐佯装探视,颇有解决的诚意。
「欸……损伤也没有啦!」所有凌人的气势全都弱了下来。
「人没受伤、车也没损伤,那你们该教训的也教训过了吧?」她都已经被轰得灰头土脸,够了!他扬起斯文的微笑,可笑意丝毫末达眼底。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无话可说了。
「我看,再骂下去也是没完没了,不然这样好了,打电话请交通警察来处理如何?」冷敛深邃的黑瞳闪过一抹精光,他继续提出建议,说着,就拿出行动电话。
「那个……我赶时间,女朋友在等我。」一听见要叫警察,驾驶甲立刻推托,快步回车上。
「不用了啦,我太太在等我。」接收到易少昂询问的目光,驾驶乙赶紧摆摆手。
「我老妈也在等我。」驾驶丙跟着解散。
「那你呢?」易少昂十分和善地转问看似五十好几的驾驶丁。
呜呜,女友、太太、老妈都被说过,那他还有谁可说?
「欸……我、我阿嬷在等我啦!」他搔搔头,懊恼离去。
看着一哄而散的几辆车,易少昂满意一笑。
没有发生意外,却阻挡在大马路上,请交通警察来要处理什么?当然是开几张妨碍交通的红单喽!无怪乎,这几个人跑得比谁都快。
回头,瞧那小女人还处在乍然重逢的震惊中,回不了神,他索性将她塞进车里,自己坐进驾驶座,把她的车开向路旁停好。
拉起手煞车,易少昂转向她,眼神一柔,大掌抚上她冰冷的脸颊。「Vivian,妳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吓坏了吗?现在已经没事了。」她瘦了,看来好憔悴,他肯定她这些日子不会比他好过。
亲昵的碰触、温柔的哄慰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薇虹猛地瑟缩,挥开他的手,冷冷瞪着他。「不准你碰我!」
对他已有未婚妻的沈痛记忆率先跳了出来,她选择竖起尖刺保护自己。
她激烈的闪避令他心痛。「三个月来我一直在找妳,很多事情都是误会,一切都是仲琳……就是突然来找我的那个女孩,她的恶作剧。」他急切地说明,探手要握住她,却再次被她拒绝。
「恶作剧?!谁会开这么恶劣的玩笑?」借口,她不相信。
「会,她就会。」他笃定。
「是吗?飘洋过海,大费周章地跑到普吉,就为了一场恶作剧?!」依常理判断
,她不得不怀疑他话里的可信度。
「仲琳的确皮得很夸张,她就是那种以恶作剧为消遣的女孩子,脑袋里都是整人的点子。」他很认真地描述罪魁祸首的特性。
「她气质大方,一看就知道家境极好、教养极好,怎么会这样恶作剧?」她连连质疑,有太多的结需要解开。
可恶!仲琳的行径不合常理,连他解释起来都没有说服力。
「是,她是家境好,所以养成了骄纵的个性,才会这样任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他急了,渐渐语带抱怨。「姑且不说她的恶作剧,妳也应该相信我的,那些相处的日子,我对妳有多真心、多诚挚,难道妳都没有感受到?妳怎能光听她随便瞎掰就被影响,甚至不告而别?好歹也得跟我求证啊!」
他怪她?!
乍闻那样的事,她心痛如绞,就连现在,一想到他是属于别人,她都还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教她怎么能够镇定地面对、冷静思考?
薇虹眼眶蓄满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流下。
「求证?倘若只是青梅竹马,或许我还有勇气去争取,但是你们有婚约,连未婚妻都亲自找上门了,那种感觉有多难堪,你知道吗?教我怎么还有脸留下?」她怨怼地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