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种触电的感觉是什么呢?就是娘曾形容过的“一见钟情”吗?娘第一眼见到爹是不是也是这样,所以才会想永远和他在一起,即使是面对死亡也不怕?
那份喜悦来得好强烈,撼动了她凉冷的心扉。难道她真的爱上一名凡人了?
爱?这就是人类常说的爱吗?
数千年来,雪女为了要延续下一代,必须到凡间寻找一名人类男子,前提是不许妄动真情,娘却为爹破了例,不顾可能送命的危险,执意要与爹同生同死,换作是她,肯做这样的牺牲吗?
要是那人也肯同样回报她相同的感情,也许——不!她怎么可以这么傻?自己不是还气娘的残忍吗?怎么才一会儿工夫自己也想重蹈覆辙了?可是她的心,这时却为了一名人类男子而渐渐融化了,甚至幻想,如果有办法能让他永远留在雪晶宫就好了。
尹流星站在窗边,今年的雪下得特别早,他却无心欣赏雪景,微攒着银白皙眉头,心中的磊石始终无法落地,只要想一到兰儿这些日子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平不平安?他就没有胃口,食不下咽。
唉!他对于这妮子,真是丢也丢不开,放也放不下,为她牵肠挂肚,夜难安枕,难道是上辈子欠了她,这辈子来还债的?
不知现在她在何处?尽管她是鬼灵精一个,终究是个小姑娘家,独自出门在外,总有诸多不便,她又不懂得照顾自己,要是有个闪失,要他如何向大师兄交代呢?想到她可能会遇上困难或麻烦,整个心像吊了十五个桶于——七上八下,完全没了主意。
兰儿,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他喟然长叹道。
“公子,你睡了吗?”房外晌起一位老者的声音。
尹流星忙掀开布帘,微笑道:“老丈,这么晚了,有事吗?”这老人是屋子的主人,好心的收留他一晚,不然今晚他可得在雪中露宿了。
老人端了一碗蕃薯粥跨进门槛,热心的说道:“这么晚了,没有什么东西好招待,公子就将就一点,趁热把它喝了,身体会暖和点。”
他万分感动的接过碗,“多谢老丈,您太客气了,在下半夜前来四扰已是过意不去,还劳烦您为在下准备晚膳,即使是一碗小小的蕃薯粥,也弥足珍贵。”
“不要客气,我们这些乡下人能招待的只有这些,只要公子不嫌弃就好,我出去了。”看这位年轻人虽然长得和平常人不一样,却也不象坏人,而且越看越象天上的神仙下凡,他这才答应让他借宿一晚。说不定他真的是神仙。
送走了老人,尹流星喝着蕃薯粥,这碗顶多只能说是蕃薯汤,捞不到什么米粒,却是人家的一番心意,他向来惜福知福,心中只有感激。
吃完了粥,肚子里果然暖呼呼的,想到明天还得赶路,不睡一下不行了。
他解下外袍,躺进被窝里。当他闭上眼皮,才知道自己有多疲倦,没一会儿工夫就睡着了。
大地一片寂静。仿佛能听到雪花坠落地面的声响。
雪花由窗门的空隙中飘了进屋,越来越多,由白花花刚雪片逐渐凝聚成一具人形,一个白衣似雪,拥有清耐娇容的女子。她莲步轻移的来到榻前,美目闪着浓浓的倾慕之情,她就雪女冰琪。
“公子,我终于见到你本人了。”她饱含着感情,低声的说道。
亲眼目睹到心上人,冰琪再也无从否认心底的爱意,早在见他的影像时,自己便无法自拔的爱上他,就跟母亲一样,爱上了一个凡人。
冰琪伸出纤纤五指,渴望着触碰他那丰采俊容,冷不防的,从他的胸口射出数道金色光芒,将她的身子震得远远的。
“啊——”她身心俱痛的大喊一声。
睡梦中的尹流星像是听见了叫声,立刻惊醒过来,只见地上有些雪花外,不见半个人。他起身将窗子掩密,心想大概是听错了,又回到床上入睡。
第三章
天一亮,尹流星告别了好心的老人后,继续往北方前进。
虽是下了整晚的雪,幸而地上的雪并未积得太厚,不会阻碍行进的脚步。
忽地,他感到脸上一凉,仰起头,是雪。“唉!天公不作美,雪再这样下,只怕又会耽误不少时日,到时不知兰儿疯到何处,想要把她抓回来,恐怕是难上加难。”
不过,那妮于会留下线索给他,不就是抱着引他下山的主意吗?如此一来,她便可以无所顾忌、痛痛快快的大玩特玩。和她相处两年,他多少也摸清了些她的个性。
尹流星不觉地苦笑,“只希望在找到她之前,她还未闯下什么大祸,不然那些惹上她的人,就是哭爹喊娘也没用。”
他反倒同情那些想欺负她的人,她的恶作剧虽不会真要人命,经历过的人,却会在往后效十年里,每当回想来的时候,都会不寒而怵。
雪花飘飘,看来暂时是停不下来,他只好撑起纸伞,心无旁鹜的赶路,盼望早点到下一个城镇。
“哎呀!”不知何时,前头走了个姑娘,不慎滑了跤。
尹流星忙不迭的趋前察看,“姑娘,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跌伤了?”他将伞移到那名女子头上。
那女子布衣荆钗,颇有姿色,而带羞意的摇摇头,“奴家一时不留意滑倒了,让公子见笑了。”她不是别人,正是卷土重来冰琪,化成人类的摸样想接近他,可是碍于昨晚的教训,与他稍稍保持距离。
“没事就好,在下扶你起来。”他心中皎如日月,全无邪念。“
冰琪本能的往后一缩,有些忌惮,“不——不用了,公子,奴家自己起来就可以了。”要是再来一次昨晚的疼痛,只怕她承受不起,待她荏弱如柳的站起身,便羞赧着脸颊曲膝施礼,“冰琪见过公子,不知公了如何称呼?”
“在下姓尹,始娘是住在这附近的人吗?”他有礼的问道。
“原来是尹公子。冰琪并非这附近的人,原想趁雪停要,往前面的小镇上寻亲,谁知走到这里又下起雪来,一时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这才迷了路。”她羞答答的解释,心想:一般男子通常听了都会自愿当护花使者,他应该也不会例外。
尹流星不疑有他,环顾四周,的确很难分辨出方向,道:“在下也正要前往同样的目的地,姑娘如果不介意的话,不如我们结伴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这——”她故作犹豫状。
“姑娘是顾虑在下?”这也是无可厚非,男女同行,总怕引人非议,何况对方又是名黄花闺女。
冰琪连忙摇头,双眸含情,“不,奴家当然相信公子的为人,只是怕给公子添麻烦了——”她将尾声拉长,等候他的回答。
“刚好顾路而已,请姑娘不必耿耿于怀,我们快走吧!不然雪下得太大,可就寸步难行了。”他和煦的笑道。
“是的,公子。”她用袖口轻掩唇角的笑意。
两人共撑一把纸伞,流星几乎把大部分的伞面撑在她身上,曝露在外的一半身躯都湿了,可是他并不以为意,那份体贴和善良,让冰琪怦然心动。
她痴然的目光不时的落在尹流星脸上,无奈对方似乎一点都没有被她的美色所惑,只是单纯的想救助一位无助的女子,没有半丝轻薄之意。如此光明磊落的男于,真是世间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