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凉要解除和永井惠的婚事,难保爷爷不会气得当场中风。
到时,他肯定逃不了责任又被陷入浑水。
「有个人,我舍不下。」面对幽并,泽渡凉从不说谎。
「你以为爷爷会肯吗?」爷爷喜欢永井惠,就没人能抢走她的身分。
泽渡幽并在脑里快速拼凑着所有前前后后的诡异情况,只得到了一个结论。在一起整天,一对男女又亲又搂又抱——竟然不知道彼此的身分。
老天,谁来告诉他这不是真的!
「不肯,我也不管了。」绿眸闪过森冷的光芒,泽渡凉无比决然。
沉吟着,瞥见凉嘴角的血痕,泽渡幽并皱起了酷眉,伸手替他抹去血渍,语气平平冷冷的道:「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管他谁爱谁、乱七八糟的事,他都不想管了。
僵直而立,泽渡凉直视着幽并点了头,没有半点犹豫。
这是生平第一次,他有了「怎么也不想失去」的东西,他绝不放弃。
望着凉前所未有的稳重,泽渡幽并显得若有所思之后,在凉的错愕中,说出了令人不敢置信的话:「你若是不愿意,永井惠就由我来娶。」
来到泽渡家,永井惠被领了去见泽渡老爷子。
随着蜿蜒的踏石小径,走过花池草坪、飞石、座凳、蹲踞、松竹栏架等景物,以山水构图模拟的和式庭院,永井惠穿着奶奶为她准备的典雅和服,跟在泽渡家的老管家身后,毫无差池地表现出大家闺秀的教养,始终都是心静如水地轻移莲步。
泽渡这所日式豪宅,正树立了富贾之家的最佳范例,大手笔地营造出日式的纯朴风格。
出自名设计与庭院造景家之手,泽渡家混合了天然与人造之美;然而,永井惠成长富贵于斯,再美的景色也见惯了,倒是没有将目光留恋在景色之上。
「小姐,那间就是老爷子的睡处,就在前头几步路了。」说是几步路,也还有二、三十步路。殷勤领路的老管家,想到隔好几个庭院的泽渡家过大,她又是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便回头对她道:「小姐累不累?累的话,我们停下来休息会儿。」
「谢谢你,我不累。」永井惠往前轻瞥了眼,对老管家回以温柔的微笑。
天佑日本天皇,终于到那臭老头的地盘了。
她是不累——只嫌走得太慢。若不是穿了和服绑手绑脚的,这些路凭她的脚程,十几分钟就可以解决了,哪还得在这儿像老牛拖车晃呀晃的。
看不穿永井惠心里的碎碎念和与端庄外表不符的粗鲁念头,见着她那让人心神荡漾的美丽笑容,泽渡家的老管家失神震了一下。
永井家的老爷子,果然依照约定地将孙女教养得非常完美。
老管家一直感叹时下女子愈来愈没个端庄样,本来还很怕永井惠也是如此。
初见永井惠时,泽渡家的老管家便感到喜欢得紧,也认定了只有这般美丽绝色、内外气质格调兼具的大家闺秀,才匹配得上他们泽渡家的凉少爷。
以往那些觊觎少爷的乌鸦,早该自惭形秽地避远些,免得弄脏了少爷的眼。
太好了,相信老爷子也会很满意这个孙媳妇。
一如老管家猜想——泽渡家的老爷子见了永井惠,病气彷佛消退大半,眸底全是满满的赞赏,不断地喃喃低语:「好好、好、太好了……」看到老爷子欢喜,泽渡家的长媳也露出笑容,对永井惠很是友善。
「泽渡爷爷,爷爷和奶奶要我代为问候您。」任房内的人评量,没有任何压力感,永井惠从容地微笑问候。
「奶奶说了,惠才知道泽渡爷爷急着见我,请泽渡爷爷原谅我贪恋樱花美景,昨日先和朋友约了去上野赏樱。」先声夺人的道歉,出自她温婉的口为自己脱罪,不失为替奶奶顾全颜面的好方法。
「没关系、没关系……你走近些,让泽渡爷爷好好瞧瞧。」听她这么一说,泽渡老爷子的神态里,哪还有昨日的暴怒。心情显得极好,他甚至笑开一张严肃的老脸,教泽渡家的长媳和老管家都颇为诧异。
他们曾几何时见过……老爷子笑了?
一个永井惠,对于老爷子的病情,竟比什么药石偏方都有效。
要死又不早死的老头有大近视啊?
为了报答这老头的鬼恩,爷爷罔顾她的意愿,害她活得这么「辛苦」.一想到这件事,她就觉得眼前的老人讨厌无比;要不是听说他时日无多,肯定是禁不起「吓」,她不刻意净露丑态、吓他个老人家七荤八素才不甘愿罢休,哪还会表现得如此温良端庄。
满心藏着恶毒念头,永井惠却微微笑点头,顺从地走上前。
温柔又美丽,多么像当年含羞带怯的典子啊?往事历历在目,泽渡家的老爷子感慨又激动,不由得想起当年拱手让给永井的初恋情人。
在泽渡老爷子眼中,永井惠和往日情人的影子重叠了。
「泽渡爷爷……您不舒服吗?」走到床边,发现老人家的眼眶微微泛红,永井惠错愕地收起诅咒的念头。
「您需要休息的话,我明日再来……」心有不甘,想想而已嘛!她并非真心咒老人家早死……
「不、不……我没事。」想多看她几眼以缅怀旧爱,泽渡老爷子急忙摇头,想起事情又道:「典子已经将你的行李送来,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泽渡爷爷这里了。」永井惠想诅咒,浪费了自己的同情心。
很艰涩地,她将所有差点骂出口的话,都硬生生忍了下来。
面对泽渡家满脸笑容的爷爷,永井惠只是露出些微讶异,温婉地轻笑。
「真的呀?奶奶忘了说,我还不知道有这回事呢!不过,既然奶奶和泽渡爷爷已经替我处理好琐事,那我就不用两地奔波了,谢谢泽渡爷爷。」多乖巧是不?别怀疑,看不到她心底那副咬牙切齿的脸,是老人家此生的福气。
委屈着自己,都是为了「报恩」哪!简单两个字,多令人颓丧无奈。有恩必报,是永井家的家训,让人不免怀疑,是为了她有今日而刻意定下。
从小的教育,教她根深蒂固的信奉、严守。
不负爷爷奶奶所望,泽渡家的老头对她很满意。
解决了老的,该换小的了……
即将见到「未婚夫」之前,永井惠在推开纸门前顿住了脚步。
她的脑海里,突然跃现了一张清俊的脸庞。不由得晃了晃脑袋以驱离杂思,她强迫自己别想得太深入,得将那张脸永远深深锁在内心的记忆盒里。
是无缘哪!才会连培养真感情的机会都这么眼睁睁地错过了。
不该多想那个人,该面对的是她的挑战。深吸一口气,将新鲜气息纳入呼吸道,镇定情绪后,永井惠才轻轻推开了纸门,优雅地跨着小步入门。
背对着她的,是一道身着紫蓝色和服的伟岸身影,正襟危坐于沉香和字画前。
仅是背影的气息,即散发出她记忆中轻轻一瞥的严肃冷酷的印象。
听见纸门拉开的声响,早知道来的人会是谁,泽渡幽并就坐姿缓缓转过身。
不出所料,是她。不用瞥向泽渡凉此刻所隐藏的位置,他也能猜想出——凉此刻必然满脸震惊错愕,对于眼内所见之事难以确信。
「泽渡先生,你好。」面对那张刚毅的酷颜,永井惠仅是礼貌性地问候,优雅地跪坐下来与他平视。就算今天去接她的人不是他本人,相信他也知道她的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