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他又想到自己动弹不得的模样。
“就算是你救了我,为什幺要把我包成这副鬼样子?”收敛了不友善的语气,莱恩还是不能接受自己被人用绷带包得像是残废一样。
辛佰很慢很慢地瞥了他一眼,缓缓地对他扯出一抹“真诚”的笑容。
同时,他只给了他简单的几个字—
“我高兴,我无聊。”
事实正如他所说,谁能耐他何?与恶魔作对、招惹恶魔都是不智的选择……无论莱恩当时意识是否清醒,清醒后是否还未弄清状况。
对花街的人来说,辛伯的确是能救命的上帝。
但私底下,他们也认为冷漠无情的他,是不折不扣的恶魔。
“你高兴……你无聊!”
竟然不是因为他的伤势,所以才把他包成这副德行,而且。他竟然一点都不避讳地承认他的坏心眼,还用那副可恶的表情回答得如此理所当然!
他简直跟那些混混一样该死!
莱恩对眼前这人退去的恨意,在最短时间内文迅速沸腾到最高点。
“你说的一点也没错。”还好,耳朵没损坏。
辛佰抬起手腕看一眼时间,丢下一句气死人的话,便兀自从椅子起身,打算把咖啡杯放进流理台。
看这小子的头不能转动、只能用眼睛猛瞪着自己的样子虽然有趣,可是再有趣的画面看久了也会有点小无趣,让他开始想看看别的东西、做做别的事。
啧,肚子有点饿了,梦娜怎幺还没回来?
“你——”拿对方莫可奈何,莱恩被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自己没被这个怪人收留,情愿被丢在街上自生自灭,也不想被救了却被当作消遣,体会此种全然无助的羞愤而束手无措。
他救他,存的绝不是好心,这轻易便能从他的口气里得知,让他怀疑自己被救反而是坏事。
“何必气成这样,脚长在你的身上,如果那幺不想被我收留,你大可以离开,没人会拦你。”辛佰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兀自望向大门口。肚子饿得有点痛,梦娜再不回来,他不如自己出门找吃的东西算了。
他从不勉强留人,更何况是不速之客。
发现他直直望向大门,以为他在赶人的莱恩不由得更加羞愤。
“我被你绑成这副鬼榤样,怎幺走?”把他搞成像足木乃伊一样地躺在床上,这混帐明知道他动弹不得,还故意说欺负人的话刺激他。
别说走出大门,他连起身下床恐怕都难如登天。
“瞧,这年头好事真是做不得,我难得好心收留你这送上门的麻烦,甚至顺手替你疗伤和包扎,结果没收分毫还要被抱怨。”像自言自语般,辛佰再度把视线落在莱恩身上,话里的风凉丝毫不减,拿了把剪刀才缓步走回床边。
若是对方有钱的话,他会毫不留情地榨光;可惜摸遍这小子全身上下,连一便士都没掉下来。
这小子穷酸得让人不得不欷吁,更遑论他对穷人的穷可没啥好感。
“少假,谁知道你救我存的是什幺心!”明知他又饿又渴又痛,不但对他的痛苦视而不见,还说些风凉话刺激他,这种人绝对不可能是有善心的好人。
“本来还以为你又笨又傻,没想到才相处一会儿,你就几乎能够看透我的个性,我是不是该对你另眼相看?”辛佰扬了扬眉,凉凉的语调像赞赏又似损人,把玩着手中的剪刀道:“既然你看得出来,我好象也没继续假装的必要了是不?”
人躺在床上可以任他消遣玩弄,放走了似乎有点可惜。
本来以为玩够了,现在又觉得似乎不足。
“我没见过比你还惹人厌的人!”
从那黯沉的蓝眸里,莱恩彷佛读出了对方正在思考自己是否还有留下玩弄的价值,不禁打了个冷颤,感受到莫大的威胁。
他非赶紧离开不可!
“哦,那我还真是荣幸呢。”
辛佰无波的眸光突然闪了闪,像是听到什幺天大的赞美,似乎真的很高兴。天性使然,比起让人“喜欢”,他的确比较喜欢惹人厌。
如果莱恩不想走,他倒也没那幺排斥让他留下了。
谁教他说了一句他很中意听的话。
“疯子!”莱恩怒斥。
他真觉得他一定哪里有毛病,简直疯得可以。
“啧啧,你比我想象中可爱多了。”
辛佰淡淡笑了,语调似乎是更加开心。他在床边坐了下来,剪刀在手里转了几转,就是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这会儿,他是真的考虑留下这小子“作伴”。
“你在说什幺鬼话?”莱恩被吓得不轻,冷汗差点淌了下来。
骂他疯子,他还说他可爱?
他该不会那幺倒霉地碰上精神病患吧?与其碰上神经病,他宁可对方只是天性恶毒,以消遣人为乐,与善字绝缘的坏人而已。
“亲爱的,我是人,说的是人话,需要我一一解释我说的话……你显然就不那幺可爱了。”辛佰伸手轻挑莱恩的脸,顺着他伤痕累累的脸庞轻抚而下,眼神极为暧昧,彷佛有些分析不出的盘算,举止更是充满诡异。
唯一清楚的是,莱恩的脸色愈难看,他使愈乐。
“别喊我亲爱的,我不用你觉得我可爱还是对我有任何看法!”莱恩勉强转动着脸,恶声恶气却忍不住寒毛直竖,怀疑自己是不是该咬舌自尽才算聪明。
他那声“亲爱的”,差点让他饿扁的胃抽筋,遑论他暧昧的碰触了。
“我想也是。”辛佰当场收手,意外干脆地道。
耸了耸肩,他开始一一剪去莱恩身上的绷带,打算送客。
老话一句,他不会改变初衷,强留不想留下的人。
莱恩有点不敢相信辛佰会如此轻易放过自己,只能充满怀疑地瞪视他的一举一动,感受被紧锢的身体正在被解放开来。
直到大部分绷带被剪开,他才感受到解脱。
只是一解脱,稍微动了下,身体受伤的部位便被扯痛,情况似乎比地想象中还严重。
“不是想走吗?干嘛躺着不动?”见他动了一下,便不再有所动作,脸色也显得更加青白难看,辛伯明知为何却轻讽地问。
包住的伤口被解开,会更痛是理所当然的事。
何况,他被那群家伙打得够凄惨,手脚还有数处骨折。
即使躺一个礼拜,他都不能保证他能够下床走。
冷汗涔涔,莱恩勉强从床上坐起来,脸色却比死人还要苍白几分。受伤的身体让他完全不能自主,痛得他快要再度晕死过去,而他宁可晕过去。
不用人说,他也体悟到自己的伤势并没有想象中来得轻。
“怎幺了,不需要我扶你下床吧?”辛伯走开几步,双手环胸站在不远处,等着看预料中的笑话,风凉的口气更甚原来几分。
是他自己想走,说他坏心是没道理的吧。
禁不起辛伯的恶意嘲弄,莱恩忍着剧痛,一咬牙便把脚挪下了床,沉重的身体立即失了平衡往前倾去,砰地一声,他整个人扑倒在木质地板上。
这一跌,痛得他眼冒金星,泪水从眼角猛飙了出来。
辛佰动也不动,只是望着他狼狈的模样。
不用抬头,莱恩也能想象得出他那幸灾乐祸,正在欣赏自己有多凄惨的表情有多可恶。突然间,他真的恨起这人,更基于那些该死的混混。
不愿认输,他忍着痛用手肘往大门以龟速爬动,死也不肯去看辛佰的脸。
阴凉的天气下,他的额头却不断冒出汗水,一道道沿着他狰狞痛苦的脸颊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