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贡茶的事,妳不要再插手。」
「为什么?」她不明白。
「妳忘了一切都要听我的?」
「那是指跟建州有关的事……」
「不管什么事妳都得听我的。」他打断她的话,强势地说。
怒火一下上了心,葵月愠怒道:「这太不公平了!」
「妳忘了答应过我,『一切』都听我的。」他提醒她。
她瞪着他,双眸都要喷出火来了。「你也答应我做决定前要跟我商量,如果你每次都用这种强压的方式逼我让步,那我以后什么事也不告诉你。」她气冲冲地就往前走。
「等等……」他拉住她的手。
「你走开!」她用力甩开他的手,见他又要拉人,她生气地往前疾走。
「我话还没说完。」他赶上她,仍是一脸笑意。
她回头,怒颜相对,边走边骂,「你说给你自己听,我们的约定一笔勾--噢--」她身子一晃,脚踏了空,双手像失控的陀螺不停打转,手上的东西全落在地上。
赢瑾萧在她往前扑的当下抓住她的手。「没事吧?」他的声音带着笑。
脚上的湿冷让葵月的火气不消反涨,她低下头,发现自己的右脚陷在泥泞里,几乎淹上小腿肚,她气愤地抬起脚,锦鞋在途中硬是从她脚中滑出掉进泥水里,一旁的闷笑声让她的火气整个爆发出来。
「都是你!」她气愤地甩开他的手。「你走开,离我愈远愈好,你是扫把星,杀千刀的扫把星,跟你在一起都没好事,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告诉你,我今天就要回建州,如果你敢拦我的话,我就把你劈成两半,在你的茶里下砒霜,让你肚烂长虫,抽你的筋、扒你的皮--」
天空突然迸出一声响雷,像是在为她增长气势,她横眉竖眼,怒发冲冠的模样差点让他又忍不住笑出来,可他硬是把笑意压下,若这会儿在笑出来,说不定他真会血溅当场。
他蹲下身,将伞放在地上后,拉高衣袖伸手进泥水里,摸索了一下后,取出她的绣花鞋。正打算继续破口大骂的葵月在瞧见他的举动时,一时哑然,怒火消退不少。
赢瑾萧倒出鞋内的泥水污泥。「来,穿上吧!」他单脚跪在地上,伸手握住她的脚踝,拉好她湿透下滑的袜子。
「你做什么……」葵月涨红脸,就要抽回脚。
「别动,等会儿摔跤了别又怪我。」
葵月因重心下稳左右摇晃,只得把手放在他头上撑住自己。「我自己穿就行了。」瞧着屈膝的他,她的心情忽然觉得愉快许多。
「那怎么行,总得给我这个扫把星补偿一下。」他为她穿好鞋,顺手为她将裙襬的污水拧干后才起身。「气消了吗?」他扬起笑。
她哼地一声转开头,双颊的酡红未褪,仍泛着粉晕。
「妳的脾气可真不是普通的坏。」他弯身捡起她掉落的东西及雨伞。
「是你惹我生气的。」她不平地回嘴。「你的要求太无礼。」
他将伞移到她顶上后才道:「妳要解决事情,还是只想凑热闹?」
「我当然是想解决事情--」
「那就听我的。」他接下她的话。
她不高兴地蹙起眉心。「为什么不听我的?听我的也能解决事情。」
他仰天长叹一声,似乎在乞求老天的帮忙,她真快把他的耐性磨光了。「雨好象又变大了,先回去吧!」
她立刻点头,穿著泥泞的鞋实在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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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瑾萧才刚换好衣裳,门外已传来奴婢的声音。
「少爷。」
赢瑾萧走出内室。「进来。」
荣粟以手肘推开门,捧着水盆入内。
「怎么?」他疑惑地看着水盆。
「小姐要奴婢送热水来让少爷泡脚。」荣粟将水盆端至椅旁。
赢瑾萧挑高眉。「她还说了什么?」
「小姐说外头还在下雨,少爷别急着回朝翠园,先泡泡脚,一会儿她泡好茶给您。」荣粟恭敬地回答。
赢瑾萧浅笑,她不知又在搞什么鬼。「下去吧!」
「是。」荣粟转身离开。
赢瑾萧回内室拿了《茶经》后,才脱下鞋袜泡脚,一刻钟后,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朝他这儿而来。
他放下书,葵月的身影正好出现在门口。
「我泡了茶。」葵月端着茶盘进屋。「你喝喝看。」
「妳不是不会泡茶?」见到她一脸笑意,他也愉快地回以微笑。
「这不需要什么技巧。」她将茶盘放到桌上,顺势坐在他身旁。
他发现她还放了好几盘干果,看来她又打着他的名号到厨房搜括了不少东西。
「有砒霜在里头吗?」他端起茶碗。
「放得可多了。」她正经地说。
他瞧了眼茶碗,发现茶汤澄清,没有任何沫饽,黄绿的茶汤在雪白的茶碗下像叶间倾泄的春光。
「这……」
「你别问,喝喝看。」她催促。
他微挑眉宇,双唇轻触碗缘,茶香在鼻中萦绕,他轻啜一口,香味在口中漫开,滑下喉后,甘甜味不散,他疑惑地蹙下眉心,他没喝过这种茶。
「再试试看这个。」她将另一杯茶碗推到他面前。
他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打算弄个明白,于是也没多细问便拿起另一杯就口,这碗的味道与方才的一模一样,只是这碗加了些微的姜,过喉后,留下辣味。
「怎么样?」
他放下碗,说道:「这两碗都是建州的片茶,不过一碗加了姜,一碗没有,等级……」他沉吟不语,建州的茶可分为十二个等级,前五名是龙凤茶、石乳茶、的乳茶、白乳茶跟头金茶,他唯一没喝过的是龙凤茶……
「这是妳今天买回来的茶?」他挑眉。
她笑着点头。「这可是皇上才喝得到的茶,算你有福气,不过我在泡法上做了更动,用热水将表面的茶膏烫下后,就直接拿来泡茶,没有经过碾磨这些动作,你喝的第一杯茶是我从建州带来的,第二杯茶才是我今天买的,也就是下落不明的那批贡茶,我在第二杯茶加上姜,是为了盖过它的霉气,这批贡茶已经失踪快两个月,没有专人烘焙,受潮很严重,我想有些应该都发霉了。」
「所以?」
「所以我们设个圈套,把他们引出来。」她兴致高昂地说。「明天我会再去宁国寺一趟,我与人约好了--」
「等等,妳跟谁约?」他打断她的话。
「就是今天卖我贡茶的少年,我想他应该是船上的挽舟卒,到时候我会告诉他茶发霉的事,他听了后一定很紧张,一定急着赶回去告诉他的同伴,到时你就跟在他后头,定能发现他们的藏身处。」她信心满满地说。
「妳这么笃定?」
她颔首。「这事不能再拖了,今天我看到有个公子跟另一个挽舟卒不知在说什么,我担心这功劳会让人抢去。」
他点了一下头,表示听到,但没发表对这事的意见,只是转个话题说道:「妳说第一杯茶是妳从建州带来的?」他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嗯!」她已经知道他想问什么了。
「妳为什么拿得到贡茶?」他透过杯缘瞅着她,贡茶专门在「北苑」制作,负责的是朝廷的官员,她没理由拿到进贡的东西。
「我不能告诉你。」她摇首。
「为什么?」他放下茶碗。
她耸耸肩,没有说话。
「如果妳真不想让我知道,又何必多泡这杯?」他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