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建筑物包在中央的百坪花园,是空旷式的草地庭院,学生每节下课时,多半会聚集在此闲谈、活动。早上与下午各有一节长达二十分钟的饮茶时光,这时学生们会先到茶室取用自助式的点心,然后带着马克杯到花园内享用。
今天,十点半的喝茶时间,中央花园里弥漫着一股异于寻常的紧张气息。
「快到了、快到了,今天会不会有人达成啊?」
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景象处处可见。
「你赌哪边?会有人成功,还是没有人成功?」
「就快到时间截止的期限了,今天应该会有更多人尝试吧?没有人想到他能撑那么久啊!」
「我也是,我以为绝对会在第一天就被拔走的,想不到都十天了,还是没有人成功。唉唉,我的十英镑飞了。」
「才十英镑,有人下注到五百英镑耶!」
「他疯啦?」
「所以他打算亲自去挑战,不然他不甘心。五百英镑,可是笔不小的数目耶!他想尽办法也要捞回来。」讲话的人以兴奋的口吻说:「等会儿就有好戏可看喽!」
「喂,来了、来了!嘘!」
众人屏气凝神注视着的目标,正和几名同学说说笑笑地走出右翼川堂。
丝绢般的黑色短发在阳光洗礼下,闪现出灿灿光泽,墨眉弯挂在一双棕混黑的愉快星眸上方,悬鼻挺梁的下方则是两瓣优雅隆起、丰厚诱人的性感嘴唇。在大部分发育早熟的西方人学生的环伺下,年已十七却仍给人「生嫩少年」印象的这名东方人学生,无论在校园的哪处活动,经常都会惹来许多涵义不同的瞩目。
少年的长相与他的名字,在这所校园内无人不晓。除了因为他是造成这次骚动的游戏主角外,还包含他过往的辉煌纪录。
少年从入学至今,各项形形色色的谣言络绎不绝,不曾中断过。一说他在校外有一卡车的情人,数都数不清。二说校内有为数不详的人都曾拜倒在他的石榴裤下,因此被尊封为校内地下「女」王。但也有另一派人,指责说他根本是「来者不拒」的荡「妇」罢了。
然而,说他是「女王」也好、「荡妇」也罢,大多数的人都晓得──凌夜,昵称为凌的他,从不计较同学们所开的一些肢体上的小玩笑。搂搂抱抱、摸摸屁股或点到为止的故意碰触禁地,换成以前的凌都会一笑置之,甚至反过头来吃那些同学的豆腐。他对任何人的态度都是大方又亲切(或有人说是轻佻)的。
可是,今年开学的第一天,凌竟反常地做出一件让众人无比吃惊的举止。
某位刚进高中部的新生,迫不及待地想挑战校园传说中的第一女王,因此趁着凌在花园中和友人聊天时,从背后偷袭他,想要一亲芳泽。事情在迅雷不及掩耳中发生。大家都以为凌会按照往例,让学弟亲完后再索讨高额代价(好比跑腿两个礼拜)之类的,却不料……咚的一声,那名学弟在转瞬间整个人腾空,被凌摔飞了出去!亲眼目睹的学生们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这件事在当天晚上成为宿舍内最热门的谈论话题,轰动的程度不下某知名足球选手的婚外情绯闻。
……间接地,也埋下了最近这一连串骚动的导火线。
〔你觉得会不会成功呢?〕──这句话近来已取代「早安」与「你好」,变成威尔森中学里,最多人使用的问候语了。
凌日把手上的咖啡放在矮花台上,拿起校内餐厅供应的熏火腿三明治咬了一口。
谈到台湾与英国学校最大的不同,就是这段「TEA
TIME」了。一开始他还很纳闷,下课就下课,干么弄一个「喝茶时间」?但现在他可是非常享受这段能暂时填饱肚皮,让脑子休息一下,再继续上课的时光呢!
「凌,你怎么不喝茶啊?以前你最爱奶茶的说。」身旁雀斑脸、红头发的男同学齐比,好奇地问着。
「我想换换口味。」总不能告诉他:喜欢喝茶的是凌夜,又不是我吧?
「凌,你真的变好多喔!以前喜欢喝的东西、爱吃的东西、上课老打瞌睡的态度,全都消失了,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不大一样了。你暑假是干什么去了?去哪里修身养性不成?」棕发褐眸,来自南欧的同学卡洛斯也跟着问。
「没什么,快喝你们的茶吧,都凉了。」
他和双胞胎弟弟凌夜替换,到这间学校就读的事,至今还无人察觉。因为校内的同学们只知道「凌」有父亲和一位哥哥在台湾,多年没联络,但他们并不知道他与这位「哥哥」是双胞胎,因此压根儿没想到「凌」有「换人」的可能。
至于这个「天大的秘密」,除了凌日自己以外,另一个知道的校内学生,就是即将成为他「继弟」的迪肯?莫迅。
目前母亲范瑷玲以及迪肯父亲布兰的婚礼,正在积极准备当中。他们预计在十月份秋高气爽的时节,在自家城堡的小教堂中举行一场户外的花园派对兼婚礼。到时候布兰名正言顺地成为凌的继父,而迪肯也就顺势成为他的继弟了。虽然布兰依据凌的请求,不进行认养的手续,但他现在就已经把凌列入自己的遗产名单中,完全把凌当成自己的儿子看待。
离婚的母亲要再婚,对正值青春期的他来说,有着五味杂陈、难以言喻的感受。不过像迪肯就非常赞成,毕竟他的父亲布兰先生很早就成为鳏夫,工作又忙碌到无法照顾宝贝儿子,如果不是瑷玲与凌出现在他们这个冰冷的家庭中,到现在迪肯还不晓得什么叫做「家」呢!(转述自迪肯本人发言)
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中后,凌日正想向同学们致歉,打算先回教室去复习下一堂课的内容,头一低,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背后竟站了个人,那人的阴影经过日照投射在前方,泄漏了举止而不自知……又来啦?凌日压抑住不耐烦的一叹。
他静静地等偷袭者伸出手,就在那人的手指头快碰触到他的头发之际,凌日迅速以双手扣住对方的手腕一扯,过肩顶,借力使力,很狠地把对方从花台上摔到花园草地上。
「痛、痛死我了!」那人仰躺在地,在众目睽睽下翻滚哀嚎。
「你们这些人是有什么毛病啊?」凌日走到他身畔,俯瞰着对方。「我说过了,以前的我随便你们欺负,但现在的我可不会那么简单就放过。谁再欺负我,就是自己讨打,要我说几次你们才听得懂?」
凌日伸出脚,踹踹对方的腿说:「今天我的力道还算小的,但不要以为我会永远这么客气。不想被我摔断腿的话,就给我离远一点,知道吗?」
真可恶,他原本愉快的心情又被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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忿忿地坐在教室中,凌日抽出要预习的世界史,边嘟囔着:「那些家伙是怎么回事啊?莫名其妙嘛!每天都跑来讨打,到底想做什么?」
这时,坐在他前座的一名韩国同学转过头说:「想做什么?你是说你还不知道吗,凌?」
「知道?知道什么?」一群笨蛋做傻事,他需要「知道」什么?
单眼皮的痘面男呵呵笑着。「你是在跟我装傻吧,凌?大家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啊!」
他已经受不了继续打无意义的哑谜了。「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