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梳子绕到天游的面前注视他,见他眼眶湿湿的。
“你哭了……”小梳子拭去他的男儿之泪。“你不必为那样的爹流一滴眼泪,他不值得。”
“巧妹妹,虽然我亲耳听见你和爹所说的话,可是我仍然不相信我爹……我从小尊敬的爹是杀人魔头,我无法相信这是事实……”天游激动得双腿跪在地,悲忿地向天呐喊:“老天爷啊,你太残忍了!”
小梳子在天游的身边跪下来,紧紧地抱住他的头,轻轻地抚着他的头发。
“游哥哥,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无法接受,我何尝不是呢?可是事实已经是这样了,我们要共同去面对。”
“共同面对?”天游的头从小梳子的怀里抬起来,绝望地看她一眼,惨痛地扯一下嘴角,说:“巧妹妹,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现在你看到我的时候,不会想起琴剑山庄的惨状吗?”
“游哥哥,你听我说,我现在看着你,心里只想到这个人就是我前世修了千年、万年,只为在今世相遇、相守的人。”
“巧妹妹,可是现在我看着你的时候,我无法忘记我爹杀害你全家人的事实;我无法忘记你作恶梦时脸上恐惧害怕的神情;我更无法忘记那一夜你全身是血……”
小梳子倾身主动地去吻他。
天游也深深地回吻她,仿佛这是今生今世的最后一吻。
“游哥哥,都过去了,我也不再作恶梦了,今后不会有人再追杀我,我这一生将会在你的眼皮底下活蹦乱跳,不会再令你担心害怕了。”
“巧妹妹,谢谢你给我这一生这么美好的回忆和这甜蜜的一吻……”天游恋恋地抚着她的脸颊,悲绝说:“这生只要我还是爹的儿子,这件事情就不会过去。他是我爹,我无法为你报家仇,但是我可以用我这一条命来替爹赎罪。”
说着,天游拿起地上的剑,就要往脖子一抹时,小梳子惊惶地扑过去,紧紧地抱住天游持剑的手臂。
“不要啊,游哥哥……”小梳子吓得花容失色,伤心地哭道:“你……你好残忍,我们分开十年,好不容易又相遇了,你怎么忍心再把我一个人丢在人世间游荡?”
“对不起,巧妹妹,我没有办法再面对你……”天游将小梳子推开,毅然绝然地欲自刎时,被一道声音喝住。
“天游,把剑放下!”
小梳子和天游同时转头过去,看见任母走过来,后面跟着石磊和两名官爷押着任父。
任母走向天游,拿下他手中的剑。
“娘,我不知道该怎么?爹他……”天游哀戚地望着任父时,心中五味杂陈,恨也不是,敬爱又已破灭,他无话可说。
任母胃叹一声。“天游,他并非你的亲生父亲。”
“什么!他不是我亲生父亲?这……这怎么可能?不可能的……”天游诧异地嗫嚅着。
小梳子抹抹眼泪,问道:“娘,游哥哥的爹为什么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呢?”
“小梳子,你还记得我给你看的沙七刀和你画的黑衣人的眼神极为相似一事吗?”石磊说。
“我记得,我爹娘也是因为知道他就是官府通缉的沙七刀才惨遭他的毒手的。”小梳子说。
“娘,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爹怎么会是沙七刀?”天游满眼疑问地看着母亲。
“天游,你亲爹本是北方富甲一方的殷商,我生下你之后,身体一直很虚弱,你爹想北方冷,可能不适合我休养,于是决定举家迁到南方,没想到半途遇到一伙强盗……”
“我知道了,他杀了我爹!”天游指着沙七刀说。
“不是的,你亲爹并不是他杀的,是他的伙伴。”任母否认之后,接着说:
“他从我怀里抢下你要杀害时,突然地停下来,转身把他同伙人给杀了,然后对我说今后你就是他的儿子,而我为了替任家留下一个血脉,也只能忍辱同意。”任母说时,脸上无怨也无恨,平平静静的,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娘,您为何不报官呢?”天游问。
“起初我很害怕他会对你不利,所以不敢;后来我见他有心向善,对我尊重有礼,而且他真的很喜欢你,对你宠爱有加。你渐渐地长大了,又很尊敬他,为了你,我只好继续隐瞒下去。”任母顿了一下,叹道:“唉!只是我没想到会发生琴剑山庄的事情……”
“娘,您曾经怀疑过琴剑山庄的事情是他做的吗?”小梳子问。
“从来没有。而且这二十几年来,我每天吃斋念佛,早就忘记他是强盗这件事,等到石爷来找我之后,我才不得不相信。”任母疼怜地看小梳子一眼。“巧梳,我想我也该为琴剑山庄一事负责。”
“不,人是谁杀的谁就该偿命,和您和游哥哥都无关。”小梳子说。
“巧梳,你真是一个好女孩,我很放心把天游交给你。”任母转对天游说:“不论你叫了二十几年的爹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对你有养育之恩,去给他叩头拜别吧。”
天游走到沙七刀面前,双膝一跪,叩三个响头。“爹,天游感谢您的养育之恩!”
任父仰天大笑几声:“我沙七刀临死之前有一个儿子替我送终,够了——”
说着,任父猛地推开官爷,并夺下手中的刀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脖子一抹,当场血溅而亡。
任母为他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天游感慨,抚尸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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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真的过去了。
河岸停放一艘船,岸上的人依依话别。
“芙蓉姐姐,我会想你的。”小梳子舍不得地抱一抱芙蓉。
“小梳子,我可不会想你,本来我还冀望有你这个状元郎来为我赎身,好让我风风光光做一个状元娘子,谁知你竟是个假小子。”芙蓉受不了离别的感伤,只好说着当日的玩笑话。“不过我很认命,没有状元郎来娶我,我就争取当个捕头夫人也不错。”
小梳子眼珠子骨碌地在芙蓉和石磊两人身上来回溜转,不觉高兴地笑出声来。
“巧妹妹,你在笑什么?”天游好奇地问。
“天大的喜事。”小梳子瞄石磊一眼,戏道:“石头要磨才会亮,有人准备大肆磨石头了。”
“什么意思?”天游还是不懂。
“你不懂无妨,石大哥懂就行了。”
天游以眼神询问石磊,石磊搔搔头,也是一脸茫然。他看一下天色,便说:“任兄弟,时候不早了,你们该起程了。”
“石大哥、芙蓉姑娘,后会有期。”天游牵着小梳子的手,跳到船上,频向岸上的人挥别,直到人影消失为止。
他们站在船头,迎着风,注视河岸的景色。船过水无痕,不过河岸却是往事历历,有笑语串串,有泪水盈盈,挂在河岸的芦苇上,风一吹,白絮随风飞扬,即是美丽的回忆。
“游哥哥,我真舍不得离开这里。我们是在这条河再度重逢的,若是没有它,也许你还在苦相思,而我仍然过着忘了我是谁的日子。”
“我也舍不得啊!幸好这条河直连着杭州,仿佛也连结着我们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以后我们可以经常驾船回来游一游。”天游说,拨去拂在小梳子脸上的发丝。“巧妹妹,风大,回船舱去。”
“不要!我喜欢站在这里。”
这时琴剑山庄映入眼帘,一会儿,琴剑山庄又消失在眼中,小梳子不觉感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