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族人已经原谅她当年犯下的错事,希望她回云南与族人团聚,但她仍放心不下风吹即倒的主子,誓言当一辈子护卫。
不过江南的美食和好山好水也是留住她的原因之一,在这鱼米之乡几乎什么都有,只愁没银子可买。
「你想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拙於解释的游龙只是瞄她一眼,不想再与她起冲突。
「好呀!那你就说分明,不要把我当外人瞒著,」那种感觉很伤人,她的心都痛了。
因为他们重情,所以不许有所隐瞒,有什么事大家敞开来说,用不著神神秘秘的缩头藏尾。
「你……」蛮子心性,尽会找麻烦。「你一定要追根究底?」
她点头的说道:「没错,不然老被你们排挤在外,什么正经事也不肯告诉我。」
好像她只会坏事没啥用处,除了保护主子的安危之外就像个废人,混吃等死无所事事。
西凤的沮丧油然可见,好强的她很少流露泼辣以外的性情,让生性耿直的游龙有些愕然,但也明白她不是不知轻重,而是民风有异太过直率,乐天的以为什么事都能迎刀而解,不需要操太多心。
「你还记得二少爷常年配戴在身上的羊脂白玉有何意义吗?」相信只要是柳月山庄的人都知之甚详。
「我当然非常清楚,而且咱们那位爱卖弄风骚的大少奶奶不就费尽心机要得到它。」可惜她嫁错丈夫押错宝,平白让机会由手中溜走。
「羊脂白玉是『柳月山庄』当家主母的信物,它的权限等同於庄主的地位,能调动庄内所有财物的分派。」也就是说大权在握,连庄主要开支银两都得先问过她。
不论哪名女子拥有羊脂白玉,她亦拥有柳月山庄,所嫁之人必定成为一庄之主。
意思是女人的地位重於男子,由老太君开始偏重女子掌权,楚氏子嗣全力冲刺外面的事业,庄里的大小事务全交由当家主母打理。
如果此名女子心怀不轨起了贪念,卷走经手的银两和财富,数百年基业的柳月山庄也将毁於一旦,欲振乏力。
「你是说里头的菊姑娘是未来的当家主母?」大感惊讶的西凤为之咋舌,她从没想得那么远过。
「以目前来看确实如此,除非二少爷肯改变心意。」但现在看似乎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要改变心意?我觉得菊姑娘的心性不错,很像我家乡的小妹。」虽然有点好玩却娇憨可爱,不会做出真正伤人的行为。
「她是个贼。」玩心重、定力不足。
西凤不以为然的一哼,「贼又如何?起码比老以二少夫人自居的表小姐好相处,她动不动就拿我们当下人的使唤来又使唤去。」
她才不理会她呢!寄人篱下的杜月红不过是二夫人的远房表亲,凭什么自以为是千金大小姐,充其量只是投靠无门的小孤女罢了。
「你别忘了精明能干的二夫人,她现在是柳月山庄的代理当家主母。」要她交出大权并不难,难在她不轻易服人。
除非当家的本事高过她,或是有她辅佐的亲侄女,否则想过她那一关比登天还难。
「啊!对喔!我倒没想起那号厉害人物,她的确是一大考验。」连她都觉得处境堪虑。
不能说二夫人是个贪婪自私的小人,相反地,她将庄务处理得有条不紊,比大夫人在世还井条有序,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处事公正、赏罚分明,不会集党营私,更不曾偏袒任何人,即使身边的人犯错一样照罚,恩威并施地有其立足之地。
以一个失宠的如夫人来说,她真的做到大公无私,就算丈夫无心於她也无一句怨言,谨守本份持家,一心奉献。
若能颁座贞节牌坊她当之无愧,守了二十几年活寡还能为夫家尽心尽力,堪称妇人的楷模。
「你们在说什么考验,马车准备好了吗?」
冷不防的男音由背後响趄,两人脸上都有些虚色。不若游龙的镇定自若,吓了一大跳的西凤猛抽了口气,差点连魂都没了。
「二少爷能不能使点力气走路,别无声无息的出现?」跟鬼一样,吓得她胆都快破了。
「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惶惶不安,担心四方都是鬼。」他一向步履极轻,但不至於听不见足音。
应该是他们聊得太起劲,因此没注意他的到来。
「呵呵……我哪有做亏心事,是你突然的冒出来,寻常人都会受到惊吓。」只是背地里谈论他的家务事而已。
「是这样吗?西凤。」语气轻得如棉絮的楚天魂扬唇一笑,态度泰然如平时。
喝!天变了吗?怎么冷意袭人?「当然是咯!西凤可没胆欺瞒二少爷。」
未吐实不算说谎,顶多是代主分忧解劳,无此必要事事报备。
「既然你说是就是了。将马车备好就该起程了。」这趟出庄著实担搁太久了。
「起程?!」她一时没想到这两个宇的意义,怔了一下出神。
「二少爷要回庄了吗?」该巡视的店铺已差不多都去过,接下来应无要紧事待办。
他咳了两声取出一颗药丸吞下,「嗯,先别通知庄里的人,我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是惊吓才是。游龙心里想道。「是。」
「喔,对了,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件诡异的事,与你二人有关。」足以用奇景称之。
「什么事?」性急的西凤抢先一步开口。
「头一次见你们相处融洽没有相互厮杀,这是不是很奇怪呢?」简直出人意料之外。
两人的脸上顿时浮现错愕,面面相觑的盯著大笑离去的楚天魂,心里不是滋味地觉得遭主子戏弄了,他们不能有停战的一刻吗?
尤其是非常时期。
第五章
楼台镜月十五秋,吹散灯芯映虫啼,纺娘不知潮浪声,急急切切向绿草。
珠帘内人影对镜空相思,细抹胭脂水粉,画眉如月淡染色,珠翠斜插云鬓垂飞燕,玉坠流穗缀发丝,妆点出秀丽典雅的容颜。
以女子而言,端坐妆台细理容貌的姑娘并非天仙国色之姿,甚至有些平凡无味,但一身端雅秀慧的书香气息为她增色三分,叫人一见便不轻易忘怀。
来自书香门第的杜月红有著文人的气节和高傲,同样也有其虚靡和不切实际,认不清现况自视甚高,以为念了两年书便是知书达理的才女,对目不识丁的下人总会多一份蔑意。
虽然不致趾高气扬地将其他人当虫蠕看待,但态度也不会好到哪去,十分自我而短视,从不曾设身处地的为别人著想。
家道中落的她蒙表姑母收留,年纪尚幼便来到柳月山庄,大家怜她身世凄楚而多加关心,以致造成她对自身身份的错置,小孤女摇身一变成了锦衣玉食的闺阁千金。
一开始所有人不以为意的宠她,小姑娘能惹出什么大乱子,她爱玩就由著她去,等到年岁稍长自会明了。
谁知无心的纵容会养出她骄矜的大小姐习性,凡事吃好用好的不说,连丫鬟奴婢都要比人家多才满意,不肯屈就次等的对待。
而那个人家就是她的死对头秋染香,柳月山庄的大少奶奶。
「红儿,你又给张公子难堪了是不是?」真是太不识大体了。
淡香袭来,容貌堪称娟秀的妇人推门而入,装扮素雅不像一位精明俐落的代理当家主事者,脸上还带著无奈的笑意和宠溺。
她就是老庄主再娶的妾室,二夫人沈玉娘。
「姑母,你来了呀!」未起身相迎,杜月红点上朱唇一抿才得空回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