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露出奸佞的笑脸,来来回回在她面前踱步打量,模样实在是和她前几天窝在二楼客厅看的那部美国片“猫狗大战”里的猫首领丁哥像透了,简直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喵喵——”哇哈哈,我要去告诉主人,看你还怎么在这里作威作福!
都督好乐好乐地跑向孟恩恺,准备当只尽责的“抓耙仔”,将她做的坏事全部抖出来。
“给我等等——”
黑婕来不及揪住从她脚旁一溜烟窜逃的都督,让它顺利奔向敌营。
都督进到紧连著宠物店的诊所侧门,在孟恩恺的西装裤上又咬又抓,惹得他低头笑问:“都督,怎么了?”
告密!“喵喵喵喵!”
“饿了吗?请小婕拿饼干给你吃。”
“喵喵喵喵喵喵!”不是啦,我在告密。
都督的猛摇头让孟恩恺再度解读成——它在撒娇要人陪。
“我现在没空陪你玩,去找虎子好不好?”他摸了摸它,又收回手,继续准备医疗工具。
“喵喵喵——”它咬得更带劲了。
“小婕,你来帮我一下,翻译都督在说什么?”
“喵?!”什么?!都督错愕地瞠著眼,张大了猫嘴。
这回笑得很狞的人换成了黑婕,她踩著轻快的脚步走来,修长的阴影再度笼罩在它身上,都督连头也不敢回。
它的算盘打错了!它所有的“抓耙仔”言论主人都听不懂,当然更不可能因为它的密告而去责备她,唯一听得懂它猫言猫语的人,除了一屋子小动物之外,就只有……
凉凉的女调非常轻快:“它说,它该死了。”
而她补充——它会死得很惨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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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左右,小猫的主人——一名穿著制服的女学生想来领回它,却被孟恩恺委婉地阻挡下来,他向她说明小猫的情况以及他替小猫进行的治疗手术,告诉她这几天必须密切注意小猫的情况,避免二度发生尿道阻塞或血尿。
只见女学生面露难色,“怎么会这么严重?这几天它也没什么生病的症状,怎么一送来洗个澡就生了这种怪病……我当初在夜市买它时,明明就没有问题呀。”她越说越小声,到后来似乎怀疑起这家兽医诊所兼美容院是不是恶意将小猫开肠剖肚,再搪塞些她听不懂的病名来趁机诈财?
“夜市里卖的宠物通常都没有健检和施打疫苗,事实上猫种是否有遗传疾病都很难从外观上辨认出来。”所以就算夜市卖的宠物价钱低,可是买回来后额外要做的注射疫苗等等费用,加起来几乎也跟宠物店贩售的高价宠物一样。
孟恩恺故意忽视女学生投来的不信任目光,他不认为自己需要解释什么,今天就算女学生反对替小猫做治疗,他照样还是会动手医它,至于看在女学生眼中是否代表著敛财,他不介意。
“那治疗不是很花钱吗?”还有他方才说的什么处方饲料、尿路酸化剂,一听就知道是高档到不行的开销。
“有病还是要医呀。”宠物并不像人有劳健保给付,所以有时看诊一回下来,所花费的医药费的确颇惊人。
“噢。”女学生垂头丧气。
“先放在这里三天,三天后再来看看是让它出院回家还是继续观察。”
“噢。”
待女学生离开,孟恩恺轻轻一叹。
“为什么叹气?”黑婕抱著小猫来到他身旁,怀里的小猫已经睡得很熟。或许是先前孟恩恺对它说它的命是黑婕捡回来的,所以它对黑婕产生了依赖感,一从她怀中被放回箱子里就呜呜地叫,用闪烁的小星星眼神哀求,非得黑婕再将它捧在掌心才会停止叫声。
“那个女孩不会回来领猫了。”
“呀?”
“嘘,小声点,别让小猫听到。”他伸指轻点在她唇上,要她降下音量。
她连忙低头看著酣睡的猫儿,确定自己没吵醒它才抬头。“你怎么知道?”
“很多人养动物只为了享受和动物玩耍的乐趣,一旦动物生了病,他们是不愿意沾这种麻烦事的。毕竟对他们而言,一只花了两、三千元买来的宠物,生起病来却可能花费上万元,经济价值太不划算,遗弃是他们最容易兴起的念头。”孟恩恺像是见怪不怪,对于这种事情已经很习惯了,事实上也是如此,店里不少猫狗都是因病而被弃养的,他治好它们之后,它们也理所当然住了下来,成为店里的一分子。“既然决定要养了,就要一辈子好好疼它们,它们不一定能陪我们走完我们的这辈子,可是它们的这辈子却完全掌握在我们手里。”他缓缓说著,含笑瞅著黑婕,听似不经意的言词中却包含著刻意的隐喻。
黑婕直勾勾地看著他,像在检视他这句话是出自肺腑抑或随口说说,如果是后者,那么她只能对于他作戏的本领感到五体投地,因为这席话,会让所有的宠物对他死心塌地。
“我喜欢说这种话的你。”久久,她有了结论。
她也算是宠物的一种——如果有人有勇气养猎豹的话,所以她也被他的话所折服。
不只是因为说著这番话的他笑起来那么沁心,也不只因为他此时的笑眸像新月般明亮,而是因为句中的坚定,就像是一种不容动摇的信念,也更像承诺。
“以前,我认识一些和你完全相反的人,他们为了实验,可以面不改色地弄死上百只的白老鼠,可以随心所欲地操控别人的人生,无论那些‘白老鼠’曾经多么信任他们,以为他们能为自己带来全新的幸福……直到后来,他们才知道信任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最最伤人的并不是被伤得体无完肤,或是落到今时今日人不像人、兽不是兽的下场,而是曾经毫无保留的将生命与信任交付在他们手中,却被狠狠、狠狠地背叛。
“你在说你的故事吗?”
“嗯。”这一次,黑婕没再转移话题,只是很轻很轻地应了声。
第五章
难得黑婕有兴致说故事,天时地利皆已俱备,独缺人和——店里一时之间涌进了大批人潮,没空闲时间让他们谈心话家常。
“孟哥,我家汪汪这几天都没什么食欲,你替它看看好不好?”
“孟大哥,我家喵喵好像在发情期,你说替它结扎好不好?”
“恩恺哥,我家Lucky不小心吞了一颗橡皮球,你快替它弄出来好不好?”
“恺哥,我不小心喂了我家来福一大块纯巧克力,它是不是巧克力中毒了?要不要灌肠还是洗胃呀?”
此时,店内的顾客以女性居多,她们团团围住孟恩恺,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娇媚的、清纯的、秀气的、甜美的,都属于上上之选的美女,左一句“孟大哥”,右一句“恺哥”,让人酥酥麻麻的娇嗓相互较劲,谁也不想被谁抢去锋头,让人不禁要怀疑那些猫狗吞下去的橡皮球、巧克力会不会是她们硬塞进去的,只为了上诊所来接近孟恩恺。
黑婕在喂小动物的空档不时觑向众脂粉包围的方向,心里有股酸意直往上窜,因为……孟恩恺正用著她好熟悉的笑容广结善缘,一点也不吝啬分享给众美人。
原来他不管对谁都是一样的,那种笑容不管面对谁都一样给得干脆,根本没有区分,她竟然还曾经以为那是她独享的特权,现在看来,突然觉得他的笑容沦为贱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