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他又错了。
他知道大伙都饿了,这个“大伙”也包括了她,要给它们吃的罐头用极快的速度消失在她嘴里。
“你怎么自己吃起来了?”他哭笑不得,不确定自己看到了什么。这种抢食的行为要纠正!
“我饿了!”她想拍掉他过来抢罐头的手,但慢了一步。
她的理直气壮,像是抢银行被逮的抢匪撂下一句“我要钱”,不过对女王而言,本来就是将一切都踩在脚下,用这种不可一世的口吻才符合她的身分。
黑婕吮吮沾满鲔鱼味的手指,“这罐比这罐好吃。”她还为各种猫食下了美食评比。
“是吗?我没吃过。”他重新拿了好几罐猫食,一一分好,搁置在每只猫的碗中,其余动物的早餐也接著准备妥当,不让它们饿著。“这是猫吃的,不适合你,以后我吃什么你跟著我吃什么,可以偏食、可以不爱吃青菜、可以像蜡笔小新将青椒全挑出来,就是不可以吃这个。”
“我的工作就是吃东西吗?”她觉得罐头的味道还不错呀。
“基本上来说当然不是。”他笑。时薪七十五元没有这么好赚的,要是光吃东西就有钞票进来,太对不起那些加班加到没日没夜的可怜上班族,会被人围殴的。“等你慢慢进入状况,你就会知道工作的辛苦,为钱做牛做马的日子不好过。”所以好好享受这种还没入门前的悠闲吧。
孟恩恺将空罐子略微清洗,再放入回收桶,见黑婕盯著他,他以为她是为了他抢罐头的事在赌气,但黑婕却是为了另一个疑问而感到茫然。
“你为什么不怕我?你知道我是……为什么不怕我?”她并不像其他的“白老鼠”那般温驯,如果她像黑浩——那个人与鼠交融的实验品,单纯只会变成无害的小老鼠,偶尔跑跑滚轮、嗑嗑葵瓜子,孟恩恺不怕她还说得过去,可是她是凶猛的兽,豹的基因多少影响到她的性格,她对跑动的东西有狩猎欲望,她喜欢磨爪子、咬硬的东西,讨厌非肉类的食物,这种种都该让人避之唯恐不及,逃都嫌逃得不够远了,而不该如他这样想将她留在身旁。
“说实话,我怕另一个‘你’。毕竟每次有机会看到那种生物,都是电视频道上播出它们在狩猎的画面,太根深柢固的印象,让我对那种生物保持某种程度的距离,不过那种生物最可怕的是在于它们无法沟通,但是你不一样,我不用去猜你吠一声是生气还是高兴,你听得懂我说的,我也能明了你表达的,我面对的是一个‘人’,为什么要怕?”孟恩恺觉得她认真的模样很有威严,多少有几分沾染猎豹的气质,以人类观点来看,“冰山美人”她当之无愧,让人只敢远观,但那是不认识她的人才会产生的错觉,他倒觉得她很真诚,不懂掩饰心眼,没有一丝市侩,在现今社会里,很难再遇见她这样单单纯纯的人——也许有,在幼稚园可能还有不少。
黑婕有些想笑,知道他不怕她,让她觉得松口气;听到他的论点,又让她有丝甜孜孜的感觉……他说过她是女王,还说她是“人”,这些都是她在别人口中不曾听过的形容词。
“我虽然可以听懂人话,可是有时兽性会比人性还要快做出反应,恐怕在你想沟通之前,我已经扑上来咬人了。”身体永远比理智快上一秒。
这点孟恩恺太了解了,因为他曾担任受害者一角。
“所以你要学会的,就是控制好自己。”在咬人之前先三思。
“很难,你如何教一只猫学会向左转、向右转?”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
孟恩恺笑了笑,吹了声口哨,都督和虎子立刻小跑步过来。
“向左转。”他下口令,两只猫咪非常懂事地面向左边。“向右转。”再来一个,两只猫完全没出错。“向后转。”都督和虎子表演出惊人的天赋。
他笑眯著眼觑她,“很难?”他不觉得呀,这跟天赋有关吧。
黑婕瞠目结舌。
这个男人……是驯兽师吗?
“只要有心去做,没有什么难事。我可以做到的事,你也不会有太大的困难。”孟恩恺赏了猫饼给它们,再做出手势,让两只猫咪继续回去磨它们的爪子。“想想,这种事,应该比你逃出‘那里’来得容易千百倍吧?”
是呀,比起逃离,控制好自己咬人的冲动这种小事,根本比翻掌更简单!
“嗯。”她颔首,换来他赞赏目光和一块打赏的孔雀饼干,她只肯接收他的目光,至于那块饼干她不吃,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他所养的小动物,做对了事就换来食物赏赐,虽然明知道他是无心的,仍小小刺伤了她。
“我妈也常常在我说了让她高兴的话时赏我一块饼干吃,不要想太多。”看穿她突来的不悦,他解释道。打赏这种事又不局限于养宠物上。
而且她说过不想让人豢养,但总能让人宠她吧?
他也只是抱著这样单纯的想法罢了。
她有丝任性和坚持,冷艳的脸上仍是一派疏远。
女王气势又出来了……只不过这回有很多很多的任性意味在,像是小女孩噘著红唇,耍赖地抛出命令。
“我倒宁可你拍拍我的头就好。”
女王做出这样的神情,恐怕连阶下屈膝的臣子都舍不得违抗她的命令,可是这样反而比较像养小动物吧?孟恩恺暗忖浅笑著,不过她既然做出要求,他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揉上她发根的轻柔手势,和他平时摸猫摸狗的方式大相迳庭,多了些宠溺,也多了些疼惜。
能将她平安找回来,真好。
能让她不用餐风宿露、不让他牵肠挂肚,真好。
“你继续教我要做些什么吧,我想领薪水领得理直气壮。”黑婕没发现熨贴在发丝上的,除了他的手之外,还有他的唇,相信孟恩恺自己也没察觉。
“好,伺候众家猫狗大爷沐浴更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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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婕开始学习替一窝子猫狗兔洗澡梳毛抓跳蚤而不将它们当成食物,即使兔子阿布胖得像只小乳猪、折耳猫虎子软嫩得像块叉烧、西施犬棉花饱满得像片五花肉,她都要克制自己将舌头舔上它们的身体,而且她最近迷上了熟肉的味道,除非将它们交给孟恩恺“料理”过,否则她也不太想咬了一嘴毛。
寻常人替宠物洗澡最难以掌控的就是宠物无法沟通,当它们面临会将它们一身宝贝毛皮打湿的水,以及味道吓人又不断生泡泡的沐浴乳,最后还得用吹风机器轰轰轰烤干皮毛,那对它们而言是多可怕的酷刑。被洗澡洗出经验的老猫老狗还好,明白洗澡并不会伤害它们,所以接受度较高,甚至还可以在洗澡过程中享受戏水的乐趣,但对于生嫩的狗子猫孙,一提到洗澡,别说是宠物发抖,连饲主也视为苦差事,直接送到宠物店代洗的大有人在。
所以黑婕要刷洗的,不单单只有一楼店里原本就有的那几只小家伙,还包括五、六只客人送来美容的小祖宗。不过孟恩恺倒不担心她会做不好,打从看过她替虎子洗完香喷喷的澡之后,他相信就连他这种识途老马也绝对比不上她的“技术”高超。
他只教过她一次,她就掌握住诀窍,洗澡难不倒她,她要学习的是控制自己收起对一窝肥滋滋小动物淌口水的垂涎样,她学东西学得挺快,唯一做不好的也只有这一点,每回都要他拿面纸擦掉她嘴边的津液,她才会低头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