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男的!”康齐咆哮:“我像女人与你无关!你以为拿这种事来开玩笑很有趣吗?你妈没告诉你什么叫做礼貌吗?也许你这种人根本连‘礼貌’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我警告你,你他妈再讲一个字,我会──”
“会怎样?会动手揍我?开车撞扁我?还是要把我分尸丢到海里?”出乎他意料之外,她并未动怒,只是敛住嘻笑神色,冷静看著他,“根本做不到的事,拿出来讲有什么用?!或是这样大吼大叫地擂狠话,让你觉得比较像男人?”
“你……”他满腔怒火顿时发作不出,恼怒地撇过头,“既然你知道我在意什么,就不该故意拿来开玩笑。”
“不准旁人提,你就会比较像男人吗?你愈是逃避,只会愈引起别人的注意;你拚命表现得像男的,也不会改变你像女生的事实。”
那天打撞球时她就看出来了,他非常在意别人把他当女的,更厌恶因为女性化的外表所带来的“柔弱”、“没有用”等种种联想,因而一有人踩到他这痛处,就非得立刻张开一身的刺,刺得对方哑口无言不可,却没想到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容易冲动,就跟她一样。
康齐冷哼:“所以我就该认命被嘲笑,不能反击?”
“我没这样讲,但反击也要看方法。你走在路上,有男人叫你一声‘小妹妹’,你马上回他一句三字经,吃亏的是谁?像女人不会死,是你的态度会害死你。”
“什么时候你有资格教训我了?”
妈的,她阿美子难得说出这么有智慧的一番道理来,这顽劣的家伙竟然一脸不想听的鸟样!
她捺住性子,右臂一伸揽住他肩头,“这不是教训你,是提醒你!你就是长这样,与其钻牛角尖,为了人家几句话就生气,拚命想用你没有的东西来证明你自己,不如想想怎么在别的地方求表现,不是吗?”
“我没有的东西,是指什么?”毫无距离的身体太过亲密,令他不自在,加上可以料想到答案有多残酷,他的脸色加倍难看。
男子气概!但这四个字一说出来,他恐怕会暴跳起来,甚至拆了整座医院。
“总之,撂狠话不适合你,懂了吗?不用硬装狠样,放轻松,做你自己吧……”她瞥见布帘底下小理的灰色鞋子正伫立著,知道他已来了,“好啦,我要走了。感谢你家医院的服务,下次我有朋友受伤会考虑来这里,不过牛奶可以免了。啊还有,以后在路上看到我别跟我打招呼,就当作不认识。”
“为什么?”
“因为离我远一点比较安全,不然哪大走在路上被盖布袋,活不到摆脱处男身分那一天就挂了,不是很可怜吗?”她看著眼前俊脸由自转红,呵呵一笑,“咦,真的被我猜中了?你还在室啊?”
“不用你管!”
“好好,我不管。”她笑著往外走,“我走啦,你自己保重……”
出了医院,甘纱美仰起头望著只有几颗星子的夜空,深深吐出口气,这才点著了烟。
“你会不会和他说太多了?!”紧跟在后的小理盯著主子唇畔那抹淡然笑意,再也难掩妒色。
为什么一向对外人疏冷的主子能和那人谈得如此愉快,甚至露出少见的笑容?
“因为没有人可以和我谈这么多啊。”可能是他看来没有威胁性,她不知不觉和他研了起来。
她身边多半是年长的叔叔伯伯,就算是有年龄相近的像是小理、纳森,对她也是恭敬多于亲近;母亲很忙,见了面不是谈正事就是打架。除了好友邢双芸,她几乎没有能放下戒心,漫无目的乱聊的……朋友。
“还是别透露太多,他是外人。”他可以和她谈啊,只要她肯说,他什么都愿意听啊。小理身侧的拳握得死紧,仍是不敢跨越主从的界限,仅以渴慕的目光追随她。
“我知道。”她的眼黯淡了下,“反正,以后不会再见面了。”他是外人,永远不会跟她有牵扯,最好也不会有牵扯,一个邢双芸已经太多,不该再让别人涉险。
就当是在路上偶过一个有趣的人,闲谈了几句天气如何,就此擦肩而过,各自往目的地继续前进。她得到短暂的好心情,这就够了。
她克制下想回头看的冲动,如常迈开大步,走向街道。
康齐伫立在医院门口,凝望著那头野性的暗红短发逐渐没人夜色,终于消逝在他眼中。
她与他,是不同世界的人……
插在口袋里的手摸到那个银色烟盒,他轻轻握紧,像连带握紧了自己的心,双紧匀长的眉,他回身走进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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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被抢走?”甘火明粗嘎的声音透出愤怒:“我养你们做什么,两个小鬼就可以把东西抢走?!”
“可……可是,阿美子一个人就等于有十个人啊。”长发挑染的女人不敢正视老大的怒火,却又愤恨难平,“老大,你要帮我们报仇!”
“阿美子……”甘火明咬牙,怒拍桌子,“这小贱货,竟然站在她妈那边!”
论正统,他现在领导的才是真正的广海盟,雷若瑾搞出来的东广海只是不愿放弃权位、苟延残喘的废物。
他姓甘,他才是正统!
但是,东广海的文力却愈来愈强;本以为雷若瑾后不了多久,没想到东广海愈来愈茁壮,甚至已到暗地里扯他后腿的地步。
他的毒品买卖屡屡被破坏,几个公堂陆续遭到攻击,有两回还是雷若瑾亲自压阵。前几天晚上,竟还有人潜入他隐密的仓库区探查,他一面愤怒手下无用,一面深自警戒:想必她们母女俩又有什么计画了,可得小心。
“老大,”男人忍著青肿脸颊的疼痛进言:“昨天晚上跟阿美子来的,还有一个女孩。”
“谁?邢双芸吗?”甘火明知道这侄女常和另一个同龄的女孩在一起,不过他真正的敌手是整个东广海,小小一个高中女生还不在他眼里。
“不是,是另一个。”男人努力回忆著当时站在巷口的背光身形,“比邢双芸漂亮很多……”
“没错,我也看到了!”女人猛点头,“很漂亮的女孩子,好像跟阿美子认识,她的话阿美子会听!”否则她偷袭甘纱美,早就被揍成猪头,哪还能安然站在这里?
甘火明明白手下的用意,“好,多注意她们两个,要就一起抓来。”该是和东广海谈谈的时候了。
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也就是甘纱美的两个弱点,有筹码抓在手上,至少能挟持束广海以后乖乖地别挡他财路!
一入黑道就不能回头,弄得自己声名狼藉,见了警察就要躲,怎能不多捞点钱,来弥补自己浸在这个大染缸里所付出的代价?
毒品获利丰厚,他不可能放弃这事业,既然已经决定,就要狠到底,谁阻挡他的路,谁就要死!
就算是亲人,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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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纱美刚挂掉打给纳森的电话,闭上眼休息,希望腰部以下不适的沉重感好一些,以便应付今晚的行动,睁眼就见沙发上的母亲阖上书,“时间差不多了。”
“要出发了?计画如何?你打算怎么做?”雷若瑾问。
奇怪,母亲把事情交给她以后,对此事不过问、不提供意见,摆明放手让她去做,怎么事到临头反而好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