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西木嘎看看花,又看看夕川。「送我?」
「嗯!」她点头。「我还在纸上写了字。」她指著其中一个花圈,她把便条纸黏在花圈上。「我叫索日帮我用你们的文字写下你的名字,希望你早日康复。」
阿西木嘎颤抖地接过花圈,看著纸条上自己的名字,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不喜欢吗?索日说男生不喜欢花——」
「我很喜欢。」阿西木嘎急忙道。
「那就好。」夕川微笑。「还有,这个给你。」她拿出一个木头雕的海豚钥匙圈。「曲比阿乌说你以前会盖房子,我的包包里只有这个跟木头有关,所以只能送你这个,这是海里的动物。」
阿西木嘎看著像鱼一样的动物,再次不知该如何言语,好一会儿才能开口说出一句话,「主人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因为你一直很难过,我希望你能开心一点。」她微笑。「来,我帮你戴上。」她将花圈套入他头内。
阿西木嘎张嘴却不知要说什么,心中泛著一丝丝的激动。
「阿西木嘎,你喜欢花草吗?」
他还是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
「在我家前面有一个很大的院子,种了很多花草植物,如果你喜欢的话,希望你能帮我照顾那些花车,我还养了三只狗,你可以帮它们做狗屋。」她腼覥地提议。
他瞧著她,哑声道:「我只剩一只手了,主人。」
「那……那不要做狗屋了。」她一脸愧疚,她只是想找点事给他做,没想到还是伤了他的心。
「不是,我……」他低头看著自己剩下的一只手。「我可能没办法再为主人做什么事了……」
「没关系。」夕川立刻道。「那……你陪我说说话就好了。」
他一怔。「说话?」
「嗯!」夕川点头。
另一边,石拍来来回回地走著。「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主人大概是在安慰阿西木嘎。」曲比阿乌瞄了索日一眼。「该去告罪的人在这儿,倒把这事丢给主人解决。」
索日没理会她的言语,只是将树枝折断丢进火内。
「他有主人护著,当然有恃无恐。」阿比甘莎酸了一句。
「别说了,吃早饭了。」巴里呼玛难得的开了口,她已煎好热饼,示意石拍去叫主人过来用膳。
石拍很高兴的接下这个任务,他跑向夕川,一边嚷著,「主人,可以吃早食了。」
这天,用餐的气氛仍与前几日一样怪异,除了石拍不停的说话外,其他人都异常沉默,唯一让夕川感到安慰的是阿西木嘎终於有食欲进餐。
夕川看著大家,开口说道:「我有一件事要告诉大家。」一感觉到大家的目光全聚在她身上,夕川不由得退缩了一下,但立刻又挺起胸膛,她不能连说个话都如此畏缩,这样他们要如何能信任她。
「昨天扎格说,高大人已经过世了,所以再过不久,南诏也会不存在。」她讲话时夹杂著纳苏话,所以一边示意索日翻译。
「什么意思?」石拍不懂。
「就是国号会变,以後就不叫南诏了。」夕川解释。
「会有暴乱吗?」普布出声问道。
「有,但是不大,不是全国都这样。」她顿了一下,原想解释更多,但又担心他们以为她能预测未来。
「高大人死了,政局就变了?」古比一脸不解。
「几个月前,南诏王去世,留下一个八个月大的儿子,除了吃奶拉屎,他能做什么,谁不知道现在作主的都是清平官郑买嗣。」曲比阿乌冷言说道。「他这人阴险毒辣,想要王位已经很久了,会不趁著这时篡位才奇怪呢!」
「原来如此。」古比摸摸下巴,他一向在南诏偏远之地,对政事不关心,所以不晓得郑买嗣有这居心。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曲比阿乌瞥他一眼。「过世的舜化贞王临终前把儿子托给唯一信任的人,那人就是高军将,只是他一直因为箭疮而卧病在床,对郑买嗣构不成威胁,没想到後来高大人竞被主人给治好了,这一定把郑买嗣吓得屁滚尿流,我说高大人肯定是让郑买嗣给弄死的。」
「你倒是很有把握。」古比摸摸下巴。
「我当然清楚,我可是在他家做了快三十年的奴隶。」曲比阿乌冷哼一声。「对他的为人我还会不清楚吗?」
这话一出,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我从少女时代就跟著我家小姐嫁到郑家,他做的什么龌龊事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曲比阿乌一贯地犀利。
「好了。」阿比甘莎冷哼一声。「我们可是在等著主人说话,不是听你发牢骚的。」
「你这个——」
「不要吵了。」见两人又是一触即发,夕川连忙出声阻止。「你们不要吵。」
因为主人出声之故,所以曲比阿乌也只得忍下这口气。
「我希望你们可以好好相处。」夕川说出自己中心的期盼。「我知道你们对某些人觉得不满,但我们聚在一起不是为了让彼此更难过。」
见大家都没说话,夕川只得继续说道:「现在局势很不稳,所以我希望能早点离开这里,到了蜀川我们再慢下来。」
「主人,我们之前讨论过,盘缠已经不够了,原本想在城镇赚一点钱,可如果每到一个城镇就有人引来士兵,那是怎样也赚不到钱的,光逃命就够受的了。」曲比阿乌说道。
顿时,现场陷入一片沉默,因为大家都知道她在说谁。索日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倒是夕川一脸尴尬,不知该怎么办。
「索日,你为什么要去惹那些士兵?」石拍发问,眉头皱著。
「索日不是故意的。」夕川连忙道。
「主人太袒护他了。」阿比甘莎说了一句。
「我……」夕川涨红脸。「不是……」
「够了。」索日出声道,双眸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有什么事直接对我说,不需要为难主人。」
「你……」
「别说了。」阿西木嘎开口打断阿比甘莎的话语。「不要为难主人。」
阿比甘莎哼一声,转开头没说话。
夕川有些不知所措,不晓得该怎么办。
「主人,不用理她们,她们就是喜欢斗嘴。」古比说道。
夕川点点头,急忙回到之前的话题。「盘缠的事你们不用担心,我可以替人治病。」当她袋子里的东西愈来愈少时,她就忧心过他们的费用问题,後来想到她唯一擅长的就是替人治病,这应该能为他们赚进钱财。
「这不好,你的能力若是被知道——」
「我不打算使用能力。」夕川示意索日不用担心。「我在家乡学过中医跟药草,基本的病症我能医治。」
索日摇摇头,没有被说服。「你若是瞧见重病的,能狠下心不用能力医治吗?」
这话堵得夕川无话可说,想到之前那些死伤的奴隶和那匹黑亮的马,夕川的鼻头酸涩了起来。在这样的时代,生命是如此残酷,她觉得自己在这儿是如此格格不入,他们早已习惯血腥的痛苦,她却仍被这样沉甸甸的痛给压著。
「我想还是照我们上次说的去帮人干活……」
忽然,曲比阿乌的声音停顿下来,她的目光直愣愣地看著前方,众人疑惑地顺著她的目光望去,惊讶地发现一群衣衫褴褛的奴隶正往他们这儿走来,他们脏污的脸上,黑窟窿般的双眼像一群猎狗一样盯著他们。
刚开始只有零星的四、五个人,後来像幽灵似的,从不知名处如雨後春笋地全冒了出来,少说也有二十来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