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关你什麽事?」乌依耐性耗尽,用力推倒她,直开进「百草堂」里。「谷仲臣,谷大人,你在哪里?」
敖寒料不到她会有如此无礼的举动,一时给推得跌坐在地。
「寒姊姊!」书馆里的欢介听到喧嚷,快跑出来,一见敖寒被欺负,全身的硬刺都张了开来。「你是什麽人?竟敢擅闯『百草堂』?」
乌依瞧见欢介,一时被他绝美的容颜给敛去了心神。在家乡,就常听人说汉家儿郎俊俏,果真不假!
在京城,她就见著不少斯文书生,个个儒雅好风貌。当然,其中最棒的要属谷仲臣了,他不仅容貌端正,气概更是慑人,难得的是他从不以威服人,总是在谈笑间用兵,制敌千里於无形。他能文允武,风趣幽默,尤其最叫她欣赏的是那份责任心。豪门贵胃多的是浮夸不实的花花公子,然而谷仲臣却不同,他狂妄,但绝对坚持在不伤人的范围内。这样的伟丈夫,毫无疑问是最佳情人的典范。
不过再好的容颜在欢介面前都要失色,他太美了,甚至比她这个苗疆第一美人还漂亮,她不禁要嫉妒,这样的男人是天生下来折损女人自尊心的吗?
「啊——」突然一声惊吼打破四周的岑寂,只见吴修站在前廊处,眼珠子几乎暴出了眼眶。
「吴修!」乌依回头瞧见那与谷仲臣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人儿,整张脸都笑开来了。
但大异於乌依的兴奋,吴修却像瞧见什麽鬼怪似地,脸色发白,急往「翠松楼」方向掠去。
「不好了、不好了!煞星上门啦……」一路上就听吴修这样鬼吼鬼叫个不停。
「吴修,别跑!」乌依不放弃地紧追在他身後。
欢介走过去扶起敖寒。「寒姊姊,你有没有伤著哪里?」
敖寒身子微微发著颤,纵然有伤,也是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
由吴修见著乌依的反应看来,他们绝对是相识的无疑。那麽,乌依所言,她是谷仲臣之妻的话,可信度无形中就增添了数成。
他又另外娶妻了,明媒正娶拜过堂,或许连洞房都早入过了,那她……
心空荡荡的,身子似在一寸一寸破碎中,她这个有名无实的「谷夫人」终也要被人驱逐出去了。
见敖寒一张脸,雪白得似是十二月的隆雪,欢介的心真如刀割一般地疼。
「寒姊姊,我们走。」
「去哪里呢?」她茫然的眼对上欢介的。多可悲啊!她竟流不出泪来,因为她没有立场。
说她是谷家妇,其实与她拜堂的只是一只公鸡,谷仲臣压根儿没承认过她;若真要追究,她也只是一只公鸡的妻。
「去找少爷,要他给你一个交代。」欢介咬牙。敖寒是他心目中的宝贝,如果谷仲臣这般不懂得珍惜,他就带她远走高飞。凭他两人如今一身医术,难道还会饿死不成?
「交代!」敖寒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他拖著走。其实也不想反抗了,心底深处还有一小簇希望之火,她希望----谷仲臣会反驳乌依所言。
谷仲臣正在房里烦恼著自个儿日渐脱缰的心,而此时吴修由远而近的吵闹声更撩拨得他烦躁不已。
「你干什麽?见鬼啦?」带著一脸的不耐踏出房门,谷仲巨大步行至中廊,用拳头阻止了发疯的吴修。
「比见鬼还可怕啊!」吴修比著医馆方向,手指还有些抖颤。「乌依找来了——」
他这辈子寻美无数,自信只要是美人,不管个性好坏,他都欣赏,唯独对乌依避如蛇蝎;实在是这位打苗疆来的美人儿太可怕了!
他亲眼瞧见她对人下蛊施毒的狠戾,中蛊者将全身的皮都抓挠下来了,她还面带微笑看得不亦乐乎。要说天底下有哪个女人比毒蛇还要毒,他肯定绝对是乌依无疑。
「她怎会寻来?」谷仲臣将脚步一转,差一点点就想再躲回「翠松楼」去。
乌依是他还在皇宫任职时,皇上论功行赏所赐给他的苗强美人,但他已心有所属,因此推却了去。
想不到虽然他不要,可是乌依却不肯离开,硬是对他死缠活赖,连皇上都拿她没辙,烦得他最後不得不请求外调。离了皇宫,变成八府巡按,微服巡视天下,他以为这下子总算可以摆脱她了,却想不到她竟会追著他的脚步而来。
太失策了!他本不该在一处地方停留过久,倘若他不被敖寒弄乱了心思,在家里住下;天南地北、四处遨游,乌依想找著他,等下辈子再说吧!
「这问题等咱们逃出生天後再问吧!」吴修一想到乌依身上带的蛊毒就心里发毛。
「我要溜了,你怎麽样?」
「我……」等不及谷仲巨作决定,乌依蝶一般的身影已飞扑进他怀里。
「谷公子,人家好想你呢!」怪腔怪调的汉语却充满了娇柔媚意。
苗疆姑娘天性豪爽大方,不似汉家小姐处处讲求礼教、矜持,乌依一把抱住谷仲臣,噘嘴就吻上了他的脸。
这亲密的一幕完全落入後头由欢介搀扶而来的敖寒眼里。她双手捂著唇,惊骇的秋眸圆圆大睁著,身子剧烈地摇晃,全靠欢介的扶持才不至於瘫软在地。
谷仲臣的视线越过乌依的肩,将敖寒伤痛欲绝的神情全数收入眼底,胸膛那昨夜才涌出暖流的地方,又汨汨冒出无数温热的液体。
「娘——」那个「子」字硬生生地咬在齿缝间。他是疯了不成?差一点点就要承认她是他的妻。
谷仲……」欢介皆口欲裂地瞪著他,若非敖寒挡著,他已冲上来与他拚命了。
「他是少爷!」没有起伏的声音自敖寒口中低沈逸出。
「可是……」欢介不服啊!少爷又如何?人命有贵贱吗?天理何在,难道少爷就能欺负人?「寒姊姊……」
「不许无礼!」敖寒软软的身子几乎要崩溃了。天知道要维持住礼教,她费尽了多大的心力?
「寒姊姊!」欢介只为她不平,守分认命得来一次又一次的心伤,然而这善良的人儿什麽时候才学得会自私、为自己打算?
「你如果还认我这个姊姊,就不许再说了。」绝然言语总算阻止了欢介以下犯上。
敖寒低垂蛲首,将全身的重量交予他,已无力气再表现任何反应。
谷仲臣身子一颤,有些儿失望。她为什麽不据理力争呢?
乌依察觉似地自谷仲臣怀中抬起头来,顺著他的目光、捕捉住敖寒的身影,顿时,一种女性特有的直觉立刻敲响她体内的警钟。
「谷公子,那个女人是谁啊?」
这问题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连敖寒都微微抬起眼来,与大夥儿一同等待谷仲臣的答案。
「她是……」谷仲臣的眼神与敖寒的交缠,她心底的悲伤全数透过那抹光钻进他体内,他冲动地开口:「她是我的娘——」可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顿住,第二次了,他无法将「娘子」这个名辞宣之於口,是打心底无法认同敖寒这个妻吗?
「她是你娘?!」只听了一半的乌依疑惑地直望著他两人。「瞧起来一点也不像,你们的年岁应该差不多吧?她怎会是你娘?莫非……啊!我晓得了,她是你的後娘,你爹年纪很大後再娶的小娘子。」她白顾自地猜得快乐。
敖寒心底吹起一阵又一阵寒凉的北风,将她的心缓缓冻成一块冰。原来她是谷仲臣的「娘」啊!哈!多可笑的一层关系,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