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一窒。完全无法呼吸,甚至不敢动一下,全身因不知名的原因紧绷着。
屋子里一片沉寂,只有灯火摇曳着。
她直视着他,眼中有着恍然大悟和些许的惊慌。
然后,她微颤地轻启樱唇,打破寂静。
「老天……我爱你……」
***
「搞错了。」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冷静的重复:「你搞错了。」
灵儿又退了一步,慌乱的摇着头,「没有,我没搞错,红姊和我说过,只是我当时不懂,后来我忘了……她说爱就是喜欢,很多很多的喜欢加在一起,就是爱。当你爱上一个人,只要一想到他就会觉得心情好,和他在一起就像吃了糖从嘴里甜到心底,一天到晚就只想时时刻刻看着他、陪着他,想和他到天涯海角,只要他高兴,自己就快乐……不想他受到伤害……」
她难过的微侧着头,凝望着他,红着鼻头,苦涩的开口:「只想……他只爱我一个……」
他平静的表情有些破碎,粗声粗气的道:「那只是你的错觉!」
她大眼闪着泪光定定的看着他,沉默着,眼里有着倔强。
他无法再看她,只转头看着窗外的黑夜。
「不是错觉……」她说得很小声,有些哽咽:「爷说人神妖都是一样的,大家都是有感情的,妖比人单纯,不代表没有……」
他咬牙,狠心道:「你不是说你不是妖,是精怪,」
她瑟缩了一下,小手抚着胸口,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人有心,我们也有心。不只人有心,我也有心,我也有啊……」
泪水滑下眼眶,她笨拙的抹着脸上的泪,可抹了又流,抹不完的泪,湿了她的手、她的衣袖。
他的心因她的泪而疼痛着,想伸手,最终却只是紧握。
止不住的泪拚了命的夺眶,灵儿边擦泪边道:「我不像你……不肯面对自己的心……我只是诚实的将我知道的告诉你,诚实的面对我自己……」
说完,她转身走出去,到了门边又停下,扶着门框,哑声道:「我知道我没搞错……我也晓得那不是错觉……要不然……我不会想吃你……」
他像被捶了一拳,开哼了一声,半晌才吐出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
灵儿闻言转过身来,含泪看着他:「那是怎样?我虽然笨,可我知道我自己。你呢?你知道你自己吗?」
不知为何,脑海中飞窜过无数杂乱思绪,他想开口,却犹豫着,结果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见状,她嘴角牵起苦笑,转身走了,这次再没停下,也不再回头。
他看着她走出去,只想追过去,但双脚却像生了根,一步都没踏出去。
颓然坐了下来,他抹着脸,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人从胸口拖了出来,切割成片,再也无法痊愈。
***
没有想过炎儿之于他是什么,他从没真正探究过。
他爱她吗?
是因为爱她吗?
夜风吹熄了灯火,他在黑暗中自问着,但脑海里却全是灵儿爬满泪痕的小脸,和那总是充满好奇欢笑,如今却带着悲恸哀伤的大眼。
他无法集中注意力,心神全是灵儿的身影。
所以当屋外毫无预警地突然下起大雨,他并未多所警觉;雨声隔绝了大部分的声音,也因此当一道黑影持弯刀从窗口窜进,他差点来不及反应。
千钧一发闪过一刀,弯刀斩碎茶杯,停都不停又朝他脑袋招呼而来。
玄明挥出一拳,对方用刀挡住,却仍被震飞至墙上,口吐鲜血。
他飞身过去,才要痛下杀手,罩在敌人脸上的黑市却在这时掉落。
「炎儿?」他一惊,缩拳不及,只能向右移了两寸,将墙上轰出一个窟窿。
几乎是同时,他想起炎儿不应该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可他还来不及反应,墙上已出现另一个窟窿,冒出一双手,压在他印堂上。
「啊--」
撕心裂肺的疼痛教他跪倒在地,无法也无力抗拒,水玉从他眉心冒了出来,被那只手硬生生吸住。
那只手缩回去时,他透过墙洞看见墙外的身影。
即使外头下着滂沱大雨,那人身影模糊,那一瞬,他仍知道他是谁。
该死!
他怒瞪着对方,撑着身于想冲出去抢回水玉,但却欲振乏力。内丹被强取而出,导致他全身皆像被撕碎一般,一时之间完全无法动弹。
「我想我该感谢你将她带回来。」大雨中的黑影冷声轻讽着。
他瞪着铜铃大眼,愤怒低咆:「应龙--」
黑影冷冷的看着他,只语音轻蔑地交代手下道:「把他收拾掉。」说完便消失在雨里。
玄明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全身疼痛不已,当黑点开始出现在眼前,他知道自己即将昏迷。
那长得像炎儿的姑娘站了起来,抹去了嘴角的血。
该死!他痛恨自己像个废物一样任人宰割!
怒瞪着那个女人,他以为她会杀了他,谁知她只是看着地,直至门外传来脚步声,她都没动手。
「对不起……」她一脸抱歉。
他怀疑自己听错。
门在这时被人踹开,她同时从窗口飞射出去。
第九章
从来不晓得他竟也会烧得什么叫心痛,也会尝到何谓心伤……
她一次次地教他识得其中滋味。
他以为自己是为她好,却没料到她在他伤了她之后,仍跑了回来,
看见她的血在空中飞洒,他吓得心神俱裂。
她倒下时,他以为她死了--
那一瞬,他知道,他爱她,而他什么都没告诉她。
湖水畔,日升月落,一如以往。
她仍然沉睡着,没有醒来的迹象。
***
黑暗中,一线微光透进,然后他发现那是自己的眼。他睁开了眼,视线却一片朦胧,他合上眼再睁开,那一片昏黄的朦胧逐渐清晰,床榻边有人,倚着墙睡着了。
灵儿。
她的脸好白,衬得眼窝更加暗沉,像是几天没睡,平常都绑好好的长辫有些散开毛躁,看起来好憔悴。
他试图伸手,却无力。
如此憔悴……
不该是这样的……他疲倦地再度合上眼,脑海中浮现两人初相见时,她瞪大了眼,虽然吓了一跳,却仍忍不住瞪着他瞧时,活泼好奇的模样。
他试着再移动手臂,这次终于移了两寸,覆住了她的小手。
心有些安了,可那一些些心安却掩不住更深处的恐惧。
他无法不去想,如果那天应龙来袭时,她和他在一起--
光是想到她遭受牵连而受伤,他就无法呼吸。
疲倦让他重新陷入黑暗的漩涡中,脑海里却仍不断转着相同的字句。
不该是这样的……
***
再醒来,掌中的柔美已无踪。
玄明一惊,猛然睁眼。
屋子里依然有人,只是从灵儿换成了盘坐在席上闭目养神的男人,他那几千年前歙血为盟,发誓性命相交的兄弟。
「灵儿……?」他发出沙哑微弱的语音。
「在隔壁。」霍去病闻声睁眼,道:「她拿内丹救你,耗损太多元气,之后又守了三天三夜才睡去,我把她移到另一张床上去。」
他心一紧,倦累的问:「我昏迷多久?」
「今天是第五天。」霍去病拧眉沉问:「出了什么事?」
「有人强取了我的内丹。」玄明脸色苍白,虚弱的说。
「谁?」
深吸口气,玄明看着他,半晌才道:「记得应龙吗?」
心一凛,他神色不由得暗沉起来。
怎么可能不记得?十三年来,他记忆早已恢复大半,更何况应龙是--
一咬牙,他甩开那不愉快的记忆,皱眉问:「强取你内丹的是应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