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泪,是世界上最短也最长的河流,不只是在她脸颊上蜿蜒,也深深的在他心里流过,慢慢积聚。
瞧见她惊愕的看着自己,他居然害怕起来。若是她逃开了,该怎么办?
他不该这么做的,不该跨越这条危险的界线……
不自然的将脸别开,他想松开手,唐恬却紧紧的抱住他,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心意。
「……我……我爱你!对不起……对不起……」声音微弱得像是耳语叩,却在两个人的心底引起夏雷般的强烈回响。
拒绝她!快拒绝她!不管她的告白是如何让他欢喜得几乎窒息,不管他也是多么的爱她……部下可以,也不能够……
但是,这是多么残酷的决定,他做不到啊!
「不要说对不起。」他痛苦的闭上眼睛,像是要将她融入体内似的紧紧拥抱她,「我也爱妳,很爱妳。」
这绝对是错的。他会为了这样的纵容,永远的谴责自己。
像是被名为狂喜的飓风袭击,唐恬整个人都呆掉了。她从来不知道,原来……那美丽的偶然--爱人与被爱,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再紧一点,抱紧一点。」她终于……不再孤独了。
萧潇没有犹疑,用尽所有的力量,拥抱这个不该属于自己的少女。
第六章
这一夜很长,也很短。
他们互相拥抱了一整晚,蜷伏在客厅的沙发上,像是害怕天一亮,这美好的瞬间就要消失,近乎绝望的想要留住这一刻。
「亲情是一种……很暴力的关系,因为无从选择。」萧潇的声音低低的,「但是我们可以彼此选择。」
「我选择你。」唐恬喃喃着。
「我知道。」他将严厉谴责自己的理智推进心房上锁,就这一次,就这么一点时间,让他纵容的爱上她吧。
这是此生最后一次恋情。
「我不会让妳孤苦无依。」他再次的承诺了。
一夜没睡,他抱起窝在怀里倦极入眠的唐恬,轻轻的将她放到床上,拉好被子。
留恋的看着她甜蜜的睡颜,如果可以,他多么想就这样守着她,直到天地毁灭。
但他还是毅然决然的站了起来,沐浴更衣,准备去见自己的母亲。
亲情,是种暴力的关系,谁也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亲。忙碌的父亲生前和他说过的话屈指可数,他一直都在为自己的事业奋斗,连死都是死在办公桌前。
而他的母亲,在萤光幕前看到她的次数,比见到真人还多。
他母亲是所谓的「教育专家」,主持广播节目,经常在电视上侃侃而谈亲子教育的问题,还在大学里开课。
年轻的教育、心理双博士,多么讽刺!从他懂事以来,都是长他五岁的姊姊在照顾他。
所谓的豪门,往往是家未破、人未亡,彼此间却形同陌路。若不是还有个古怪而热情的姊姊,这个家,早就没有实质上的意义了。
一直到父亲过世,才让母亲卸下「教育专家」的职衔,却转而投入父亲庞大的事业。他不得不承认,母亲的能力非常强。
「你要原谅爸爸妈妈。」立人常对他摇着食指说道,「他们都是人,而且是勤奋的好人,只是不太会当『爸妈』而已。你怕什么?你还有我这个姊姊让你靠啊。再说,我是哪里没做好『爸妈』的工作?你有什么好埋怨的?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啊……」
他没办法跟姊姊一样豁达,直到他渐渐长大,经历的事情多了,才和父母亲真正的和解。
不过,也仅止于和解而已。
就算他从研究所毕业,接掌了父亲的事业,和母亲还是保持着友善却疏远的工作伙伴关系。
当年他重病住院,母亲只来探望过一次,皱着眉问:「你对你的工作有什么要交代的?」
不,他对母亲没有任何亲情的寄望,但是现在……他得求母亲帮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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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潇走进豪华的顶楼办公室,他之前的秘书并没有离职,继续留下来为母亲工作。
看到他,刘秘书激动的站起来,「萧总裁……我是说,萧先生。您最近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刘秘书,谢谢。」他客气的说,「我没有预约,但是我想跟赵总裁见个面。不需要太多时间,五分钟就好了,请妳帮我安排一下。」
跟自己母亲见面还得通报?他自嘲的笑了笑。这就是职场,没有亲情,只有公事公办。
「赵总裁正在开早餐会报,我帮你拨电话进去。」刘秘书赶忙拿起电话。
「不忙,我等她开完会。」他坐了下来。
刘秘书没有吩咐助手,亲自泡了上好的白毫鸟龙。
「谢谢,还是妳懂我的口味。」他含笑地道谢。
刘秘书眼眶红了。这个客气体贴、能力高人一等的主管,一直让她很悬念。
一年前,听说他得了不治之症,她惊讶得连工作都做不下去,前去医院探望,却只能在加护病房外徘徊。
当时,她看见萧夫人站在病房外,跟主治大夫低声讨论--
「……血癌吗?」萧夫人的声音依旧镇定,只是拿烟的手有点颤抖。想到医院不能抽烟,又把烟收了起来。「他父亲也是因为同样的病猝逝的。」
「是,这恐怕是家族遗传。幸好发现得早,不过,除了化疗以外,还必须等待骨髓移植……」
「请帮我安排比对。」萧夫人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我是他的母亲。」
后来又过了几天,终于可以进病房探视时,她和萧夫人一起去医院。
病房里,萧夫人望着病重的独生子好一会儿,开口却是--
「你对你的工作有什么要交代的?」
犹记得回程时,她偷觑着萧夫人,瞧见她神情失去了镇定,越来越苍白。
「对不起……」萧夫人有礼的轻声道歉,「我开一下车窗,抱歉,我想抽根烟。」
她的手抖到没办法把烟点上,最后是她帮她点上的。
这个外表冷漠的萧夫人,其实深深爱着自己的孩子。只是,她说不出口,一直到现在,还是无法表达。
想到他们母子俩疏离的关系,刘秘书不禁叹息。
就在这时,开完早餐会报的萧夫人出现了。
看到自己的儿子,萧夫人愣了一下,随即想起自己的总裁身分,她点了点头,「有事?进来吧。」
萧潇没有多说什么,跟着母亲进入总裁办公室。
两个人面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刘秘书送上茶,退了出去,萧潇才开口,「妈妈,好久不见。」
「近来还好吧?」萧夫人望着他,「有什么事情?」
「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萧氏企业可以跟唐氏合作,至于具体的合作事项,得等唐兴国提出。在可接受的范围内……请不要拒绝。」
「……和唐先生合作,利润都不太高的。」萧夫人迟疑了一下。
「所以说是不情之请。」萧潇垂下眼。
「为了唐小姐吗?」萧夫人眼中流露出罕见的温柔,不过却一闪而逝。
原来母亲知道?也对,她不可能下关心他身边的人。若是来历不明的野心人士,对萧氏是具有威胁性的。
「对。」他微微一笑,「是为了她。」
萧夫人点起一根烟,「我支持你的所有决定,只是,我也不会让唐先生予取予求。我要考虑的,是萧氏上下几千人的生计。」
「我明白。」他客气的笑笑,「谢谢妳,妈妈。」静静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