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希望能藉联婚来继续维持两族和平,这也是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阿爹的其中原因之一──
「你也知道我那阿爹生性豪迈,是个心直口快的粗鲁人,倘若我真捎那么封信过去,他老人家难免会以为自己女儿铁定受了什么委屈,而急欲兴师问罪地挥军北上,届时场面必是一发不可收拾。所以我才迟迟未知会他老人家……不过,他消息倒是挺灵通的嘛……阿爹他……他有没有为难你?」
「你的失踪,非同于走失一条小狗般的事小。而且你该明白身为父亲不可能不关心自己的子女,不可能不探望自己已出阁的女儿。此事非同小可,又岂是我一手遮天、瞒天过海隐瞒得了的?猜忌与心焦如焚之下,一番恶言相向自是难免,不过,这些我都可以理解,因为我知道你会给我答案,对吧?」
「我……」她该告诉他实情吗?只因自己一时儿女私情的作祟,使性使然!「对于在小女孩时期仅有一面之缘的印象,而第二次碰面便成为自己的夫君……那种不知所措的情结会教人忍不住的想逃脱,这并不可疑呀……」
「我令妳感到害怕?」英挺的浓眉挑得半天高。
「不。」
「你心有他属?」
「不。」
「你反对这桩婚事?」
「不。」
「那么告诉我,你的答案!」
「我只是……」
「只是?」
姒矞不觉收紧自己双膝。「只是有些失望……」
戢枭以十指当梳,梳顺她一头秀发的动作因此停顿。「能否让我明了当初你是抱着何种期望而来?」现在剑眉拧紧了。
想从这桩权宜的婚姻中,获取她夫君的一颗心!虽然半途杀出了个程咬金粉碎了她的美梦,不过希望又在她心中点燃,现在她已找回奋勇杀「敌」的力量。
「我本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勇气来承担维系两族和平的重大使命,结果我却懦弱的逃离了。我辜负阿爹对我的期望所托,我无颜面对他老人家……我的失望是针对自己而言的。」
看来天要塌了!依照他派出的探子多年来送回的点点滴滴,他了解这不像是她会说出的话。
也罢!反正往后日子长得很。
「你不相信吗?」见上头闷不出声的,她心虚的先开口了,幷作势就要偏过头,往后望去。
是啊,鬼才信它!「别动。」宽厚的大掌把微偏的脑袋瓜扶正。戢枭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你在做啥?」
「将它们编成一束。」
编成发辫吗?他!姒矞震惊、错愕的圆睁自己一对眸子。
不一会儿工夫,事实证明她背后的男人确实有一双巧手!姒矞拉起垂落在胸前的一辫……熟练的技巧,是有人常提供他练习吗?
「你常对某人做出此事吗?」她盯着那条缠绕发尾的黑缎,它本来是束在他颈后的发上的。
戢枭望了她一眼。「你想听实话吗?」披风被他手臂一横,扫过自己双臂。
「我不知道……」她的胃在收紧。
「事实是,只有一人。」
哈,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一定是那颗「干梅」,她不觉地咬紧下唇。
底下沉默的反应,教正绑着披风锦带的戢枭,不禁将目光再次落在那颗低垂得让人瞧不清表情的脑袋瓜。
「不想知道『她』是谁吗?」
不想!她的好奇心已瞬间被杀光了,他该死的最好别开口,否则她可能会一个「不小心」将他给踹进湖底──
「我不确定自己还想知道答案……」
「就算那个『她』可能就是眼前的自己!妳也不想知道?」
意思十分明确的一句话,令那张原本显得毫无生气的脸蛋瞬间活了过来。
姒矞蓦地抬起一对熠熠生光的明眸,仰视着上方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你是说──」她美丽的唇角不觉地酝酿开一抹笑纹。
喜色在妻子绝丽的娇容是毫无遮掩。背光的戢枭,眼底闪过柔情。不过,他的妻子并未能看见它们。
他朝妻子伸出手掌。「走吧!咱们已经耽搁太多时间了。」语气平板,一如往昔。
姒矞并不在意。她朝夫君探出手,纤指握住夫君的厚掌。在夫君的帮忙下,姒矞轻松起身。
一阵晚风送来,拂动了她脸颊两旁的一绺红发。他的夫君幷未将它们编入发辫。
一直到迈出泉谷,见到前方候着的龙腾和虎啸;甚至在三刻后,回到早在前头驻扎的营地,甜甜笑意始终不曾远离姒矞的唇角。
第六章
「夫人!你有没有注意到,方才排列在城门外的一群人个个熊腰虎背,还睁着一对对牛眼,直盯着咱们主仆二人猛瞧!」
想到自己往后得在这些银发巨人的眼下生活,樱子不禁开始忧心起来。
姒矞看了樱子一眼。「没有,瞧你一副作贼心虚的样子。那,做人要有骨气,尤其是在这他乡异地,更要有自力更生的决心,别摆出一副窝囊相来。就当自己是在不想『麻烦』大家的情况下,陪了你主子我出城玩了半年。理直气壮地抬起头来!」
樱子只能表示认同地点头。
回到城都,进了宫邸,她那英俊的丈夫便将她丢给侍女们照顾,自己则不知去向。
姒矞认为她该是被安置在南宫,但是领在前头的两名宫中侍女,却将她带往反方向。
「等等,你们走的方向不是南宫呀!」她脚步停歇,美眸微眯地盯着身前两名侍女。
「回夫人的话,少主嘱咐奴婢将夫人带往他的住所,北宫。」
「为什么?」好就近监视她?还是……南宫现在住了什么人?
「回夫人,奴婢只不过是个听命行事的下人罢了。夫人若无其他问题,请随奴婢来。」
侍女刻意规避的眼神,并未逃过姒矞的双眼。
此事古怪,其中必大有文章!看来现在南宫不是住了个什么「人」,而是一只「精」,专门勾引人家相公的九尾狐狸精!
好啊好啊!好一个鹊巢鸠占,好一个金屋藏娇。她才前脚出,他就让别的女人明目张胆的住了进去,该死的他!
姒矞心想自己的推测必是八九不离十,为此她咬白下唇地拧紧一对月眉。
夫君一进城便失去踪影,想必也与「她」大有关联。
而此刻在南宫里──
「什么?她被带回!」
「是的!小姐。」
「气死人!」床帐被用力地打开,訾云曼妙的身影出现在床帐后方。她下床走到沏着一壶参茶的茶几前。
「该死的贱人!眼见所有局势就要掌握在我手中了,她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訾云用力一拍茶几,参茶蓦地洒了满桌都是,她的手背也遭受波及。
「哎呀!小姐,小心烫坏你的手。」訾云的贴身丫鬟珠儿忙由怀里掏出手绢,拉过主人的手,拭干它。
訾云本感觉不到它们的灼烫,嫉妒的火焰远远强过它们太多了。她盯着自己手背发红的肌肤。
「她现在人呢?」
珠儿小心翼翼地瞄了主人侧脸一眼。「在……北宫,小姐。」
北宫吗?发红的手背猛地握成拳状。「那么少主呢?」
「少主他──」前厅蓦然响起一阵骚动,打断了珠儿的话。
「快去瞧瞧!」訾云与珠儿对望一眼,沉声吩咐。
不消片刻,匆匆离去的珠儿又匆匆赶回主人面前。
「是少主!少主他此刻正往这儿走来,小姐!」她抚着胸口,喘息未定地瞪着端坐在床沿的主人。
听见他回宫就往这边来,摆明是担心自己。带怒的容颜不禁展露出一抹胜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