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丝毫不显怯懦的昂傲口气著实惹恼一干干部,当场引爆出更激烈的争执,什么威胁、恫吓都冒出来了。
耳边吵吵闹闹的,可是袁赐福却越听越模糊,反而是脑袋瓜里曾有的对话与记忆刹那间变得好真实——
「说!你为什么偷考卷?」
我没有偷,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要考试了。
「不说话是吗?好倔强的小孩,做错事了还不认错!快点把考卷交出来,听见没有?还有,老师已经通知你爸爸了,他说他马上赶来学校,袁赐福,看你等一下怎么跟你爸爸忏悔!」
「只是考卷不是锁在保险柜里吗?袁赐福不可能知道密码啊……」
「搞不好是我忘了锁上柜子。」
「唉,你真是太粗心了!」
「不能怪我啊,我怎么知道会有学生这么胆大妄为,跑去偷考卷啊?」
国中时期的教师办公室到底是什么样子,她已经不记得了。只是那抹被众多师长包围指责的小小身影看起来好清晰,瘦削的肩膀既僵硬又挺直,努力忍著不发抖,小巧的拳头紧紧握起藏在黑裙後边。头垂得低低的,及肩的发几乎都要盖住那张脸蛋了……没有哭,从头到尾她记得自己都没有哭。
只有在被父亲领回家,一起并肩走在路上的时候——
「赐福。」
沉默很久的袁胜平终於开口。
她的眼角瞥见父亲举起右手,肩膀忍不住缩了缩。要打她了吗?爸爸他也相信是她偷的?
温厚的大掌轻轻放在她低垂的头顶上,温柔地挲了挲,「爸爸知道不是你干的,爸爸知道。」
一声似心碎又似安心的哭号声蓦地在街角响起。
在袁赐福被学校勒令停学三天的那个下午,袁胜平抱著哭累的女儿一步一步的走回家。
然後煮了一桌大餐送给她。
「只要你认为对的事情,你就去做。受伤了,就回家,爸爸在这里。」
就是这句话,让她到现在依旧作梦也会笑……
「我看我们不要再跟这家伙废话了,马上打电话请警察过来处理!」
气愤激昂的企划部经理走到办公桌旁,伸手拿起话筒,却被袁赐福给按了回去。
「放手!别以为你能阻止我——」
「是我偷的。」
办公室里,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众人不约而同地瞪著她。
窦天官转头凝视那张有些苍白的脸庞,外表冷静实则内心震惊。
袁赐福挺直了肩膀,昂起下颚,「资料是我偷的,我在所有人离开之後才溜进去企划部的。」
这是她第二次替人背黑锅。
而动机,都是因为爱!
第七章
「你说那些企划书是你偷的,那么资料呢?交出来!」
「不小心被我丢到绞纸机里面绞碎了。」
「不可能,你一定在说谎!」
「信不信随便你。」
「你……好,袁赐福,你马上离开这里回家等待公司的处置,等我们请示过副总经理後再来决定对你的惩处!只是别说我没告诉你,你这种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吃官司在所难免,你要有心理准备。」
「触犯法律……吃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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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起小脸对著晴空万里的天边叹口气,袁赐福抓著皮包有一搭没一搭的踢著石子,漫步在绿荫绵绵的人行道上。
老爸,这一回你还会笑著叫我回家吗?
国二的时候偷考卷,长大之後偷公司的机密资料……爸,你还会让我回去吗?你的笨笨女儿祸好像越闯越大了呀,怎么办呢?
选了张有树荫的木椅坐了下来,她低头默默把玩著皮包上的钥匙坠饰。
东西真的是那只Peter贱兔偷的吧?是窦天官叫他做的吗?
刚才离开公司的时候没能跟他们多说几句话,拎了包包就赶紧出来,免得事情越闹越大。其实她知道那些经理真正想对付的人是窦天官,而且下达命令的应该是窦天官父亲的情妇梁秋水本人吧?只因为他们暂时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动他,所以就先从他身旁的人下手。
而这一回的对象是Peter。
下一次搞不好就是她了吧?
反正迟早都会轮到一回,那由她先代替出局也不错。至少那只Peter贱兔的脑袋比她还管用,能够提供窦天官更多的帮助。她比较没用,先走了,起码对窦天官的影响不大。
而且,最主要的是……她想要保护Peter。
当她听见报警这两个字的时候,心头忍不住慌了起来,怎么可以看著他被抓去警局,安上窃取商业机密的罪名呢?
他是她喜欢的人啊!
虽然这人看起来又呆又拙,一点也不称头,可是,是她喜欢的男人啊。
小时候,因为喜欢窦天官,所以替他扛下偷考卷的过错。现在长大了,又为了一个不称头的男人顶下窃取商业机密的罪名,袁赐福深深吸一口气,无力地往後靠躺在木板椅背上。
啊啊,为什么她爱男人的表达方式都这么愚蠢、笨拙呢?
两次的爱恋都一样,还没足够的勇气跟人家坦白说爱,就等著感情夭折。
老实说,她这样算不算是个爱情不幸的笨女人啊?
寻寻觅觅也寻不到什么,傻傻的等待窦天官,结果人是回来了,性格却彻底改变了,而且还带了个美丽的女郎一起回来。不知不觉间喜欢上被Peter深深宠爱的感觉,可是还没有和他恋个够,如今又遭遇了艰难,连自己也被赶出公司、丢掉饭碗。
也许她真的惹月下老人嫌弃吧?总没有帮她牵个男人来作伴。
暂时还不想回家,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亲,所以袁赐福继续闲散地坐在人行道的椅子上,看看绿叶、看看车,看看忙碌的世界只剩她一个闲人。
头顶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望著那一束束穿透细缝而下的灿烂阳光,不知怎的,她忽然有了唱歌的兴致。
「红颜若是只为一段情,就让一生只为这段情,一生只爱一个人,一生只怀一种愁。纤纤小手让你握著,把它握成你的袖,纤纤小手让你握著,解你的愁、你的忧……」
清脆的声音在沙沙叶动声中响起,这首张艾嘉的「最爱」一直是袁赐福最喜欢的歌。
以前,这首歌她想唱给窦天官听。现在,她想唱给Peter听。
告诉他,她的爱其实很专一,其实往後的日子她只愿意包容他的忧与愁。只是唱的人有心,但那个人愿意聆听吗?Peter他……
「赐福!」
木椅上的袁赐福蓦地仰起螓首,惊讶的看著心头正思念的那个人砰然关上车门朝自己大步走来。
她诧异极了,缓缓站起,「你怎么跑出来了?公司……呢……噢!」
猛地被一双健臂狠狠攫进怀里,袁赐福撞进窦天官精实壮阔的胸膛里,她痛得皱眉,可是心里却是甜的。悄悄举起手轻揪他的西装衣角,感觉到他将自己抱得更紧,她偷偷吸了吸鼻子。
鼻头酸酸的,有种想掉泪的感觉。
Peter怎么会知道……其实她从刚才离开公司那一刻开始,就好希望好希望有人能够抱抱她。不要别人来抱,只要他!窃窃地在他的肩窝蠕了蠕,汲取他坚定刚强的气息,她激动地闭眼挤出眼眶的淡淡湿意。
原来这个家伙……她爱上的这个男人,好聪明呵!
竟然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你怎么不在公司里啊?」
「我在找你!」
找她?原以为自己已经被嘉菱集团推落深渊再也爬不起来的袁赐幅,没想到在自己沮丧无助的时候竟然有个人焦急慌张的在找她,而且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最希望见到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