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贩微张著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多谢。」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般,晴空自顾自地道完谢后,转身跟上跑远的晚照。
「……」谢他什么?小贩还呆在原地。
捧著新衣走在市集里的晚照,脚步轻盈得像只快乐的鸟儿,晴空跟在她身后近处,愣愣地看著飘扬在她背后的发丝,当晚照回首看他是否仍跟在身后时,他见著了她漾在脸上的笑,那甜甜的笑靥,似盛载了满满的快乐。
在苦难过后,得来不易的快乐,此时看来格外像种小小的幸福。
他忆起她曾说过,她不记得半件幸福的事。
微笑轻轻跃上他的唇角,他首次发觉,能让他人觉得幸福的感觉,令他感到很愉快,打从心底的,为她同感快乐。或许是因为这种感觉太少发生在他的身上过,因此他追随著晚照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上,他定望著她,想再将她雀跃的模样留在他的眼里久一点,想再将她微绯著脸亲吻他的模样记牢一些。
他想将快乐留给受过太多苦的她,更想留住此时这份深烙在他心头微热的感觉。
潜进晴空宅子里的无酒,此时正倚坐在禅堂的门畔,笑看著地上那盏名唤为乐的灯,在他期待的目光下熄灭。
第五章
因接受日照过多,晚照的身子愈来愈衰弱,不放心她状况的晴空,虽然感觉自己就快抵达他要找的地方,但他还是先缓下行程,在山里租了间民宅让她暂歇,不必再跟著他在白日东奔西跑。
独自无聊地又在榻上躺了一日的晚照,在晴空终于返回租宅,并告诉她一个消息后,她当下一反病弱的模样,兴奋地张大了两眸。
「你找到了?」她待不住的模样,看得晴空直皱眉。
「嗯。」晴空淡淡地应著,在她兴奋得想起身时一掌将她按回原处。
她马上就想下榻,「在哪?我也要去看。」她早想看看那棵会托梦的树长啥模样了。
他再动手将待不住的她给压回杨上,「目前你还受不了人间过多的阳气,再多歇个几日,到时你要上山下海都行。」
她遗憾地问:「那树呢?」
「我自个儿去看。待我回来,我再告诉你上头写了些什么。」他将薄被拉盖至她的肩上,「别再东想西想了,为了你的身子著想,快睡,再不安分点,我会把你敲昏助周公一臂之力。」
她嘟著小嘴,「霸道的臭和尚……」
他失声轻笑,「你也不遑多让啊。」死赖在他身上、强迫他照著她的喜好做任何事……她的恶行恶状他是说也说不完,夜里的她简直就是个跋扈女王。
「果然不出所料。」
带著讥嘲的男音,在下一刻自门畔传来,晴空侧过脸,静看著又一个数千年没见的同僚,正以鄙视的眸光瞪著他俩。
「别动。」他转身对看情况不妙缩躲至他身后的晚照交代,而后对来者打起招呼,「来鸿,别来无恙?」
「比你好多了。」来鸿的一双利目始终没有离开过晚照。
「宿鸟没来?」晴空很好奇这回来的怎么会是他。
来鸿冷冷地打量著他,「上头怕他一人办事不力,因此再派我来。」听说宿鸟只遭晴空威胁了一句就打退堂鼓,哼,就算晴空是圣徒又如何?宿鸟最大的毛病就是将友情看得太重。
既已打完招呼,也客套过了,晴空当下换过一张脸,对他微扬起下颔,那神圣高不可攀的模样,令来鸿反感地怒敛著眉。
「你想做什么?」佛界三大护法,宿鸟、来鸿、鸣虫,先后来了两个,他究竟是做了什么让佛界这么不满?
来鸿一手指向晚照,「把她交给我。」
晴空并未照他所言而行,相反的,他转身向缩躲在他身后的晚照交代。
「你待在里头千万别动。」
「好。」晚照边点头边看他十指飞快地结印,在她四周筑起一道类似白光的薄雾将她整个人笼住。
来鸿不满地看他设下护她的结界。
「你又想护她?」
「又?」晴空挑高了眉,两眼睨向这个也知内情的同僚。
发觉自己失言的来鸿连忙住口,不再多透露一分。
「你来了也好。」晴空一手扳著颈子,慢条斯理地起身走向他,「告诉我,当年佛界究竟对我和她做了什么?」
来鸿没有回答,只是一迳地看著晚照腕间那串晴空曾佩挂过的佛珠,晴空飞快地捕捉到他的眼神,发现了他在注视著什么后,才想开口再问,就见来鸿将自己手上的佛珠一绕,紧紧握在掌心之中。
「我不想动手。」只想讨个答案的晴空,实在没兴趣对付自家同僚。
「那就把人交出来。」来鸿不肯让步。「鬼后还等著她回去。」
「到外头去,我不想毁了宅子。」眼看是非开打不可了,为了这座宅子的屋主著想,晴空本著善心,并不想让这间宅子因他的私怨而遭波及。
来鸿哪管那么多,「犯不著!」
一记佛印在来鸿话语未竟之前已朝晴空袭来,晴空将衣袖一掀,扬袖奉还回去的同时,飞快地上前以一掌将来鸿给逼出屋外。
晴空压根就没将他看在眼里,「我记得在佛界时我曾告诉过你,三大护法不是我的对手。」
「你这话会在今夜改写!」来鸿两掌朝地一震,地面顿时掀起了一阵狂风,将他的衣袖吹得不住飞动之时,他将狂风收至掌心里合握成一团风球,再用力往前击出。
文风未动的晴空,只是抬起一掌接下他送来的风球,并将它握碎在掌心之中。
不死心的来鸿双手另结佛印,但这时晴空却伸出一手,自掌心中释放出一朵如莲的火焰。
「浮屠之火……」夜色中格外艳丽灿烂的火丛,令来鸿止住欲上前的步伐。
跳动的火焰忽然似有了生命般,自晴空的掌心落下,在地面上燃烧成一条蜿蜒的火龙后,如条找著了猎物的蛇般迅速将来鸿团团包围并缩紧了火圈。
「当年佛界做了什么事?」晴空冷著声,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一道黄色的身影却在这时介入火中,闯进火圈中的宿鸟不顾佛火的威胁,扯著来鸿的臂膀硬是将他给拉离火圈,并迅速就地遁逃。
啧,被他们给跑了。
差点又开杀戒的晴空,其实并不介意是否杀了或伤了同僚,他在意的是,快到手的答案又与他擦肩而过。带著些微的遗憾,他灭去了地上之火,转身踱回宅里。
坐在结界中将外头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却什么都听不见的晚照,在晴空一解开结界之后,紧张地拉住他那只曾盛著火焰的手。
「会不会烫?」她边抚著他的掌心边问:「烧伤了吗?」
晴空顿了顿,有些错愕地对她眨著眼。
会不会……烫?从没有人问过他这回事。
「回话呀,你是烧呆了吗?」见他一脸呆相,晚照忙不迭地以手探著他的额。
当晚照开始用不规矩的两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为他检查伤势时,豆腐快被她吃光的晴空总算回神。
「晚照。」他压住她的小手,清了清嗓子,「我没事。」
「真的?」她还是不太相信一个能够从手中放烟火的人,能够毫发无伤。
他的表情有点尴尬,「我肯定。」
「那好。」确定之后,晚照大剌剌地以两手擦著腰,「方才那个找麻烦的和尚是谁?」又一个莫名其妙想找她的和尚,也一样对她不怀好意,她是上辈子把天底下的和尚全都得罪光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