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桑晴住的东厢房相比,萧靖海住的西厢房就简朴多了,除了一桌、一椅、一床,此外什麽也没有。
“这位大爷,这些都是本店的拿手菜,您慢用。”招呼他的小二热情地摆上碗筷,脸笑得跟弥勒佛似的。
用一块碎银打发走店小二,萧靖海沈思片刻,拿起盘子里的牛肉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厢房外突然响起三记极有韵律的击掌声。
是泰非!
“进来。”萧海立刻放下筷子,将目光投向房门。”
房门吱啊一声被推开,从外面进来个身材高大的青衣男子,他一进屋,就谨慎地带上门,对萧靖海拱手行礼。
“属下参见王爷。”
“免了。”萧靖海一挥手,直接切入正题。“查出来了吗?那些黑衣人是什麽来历?谁派出去的?”
昨天发现事情蹊跷后,他就命令泰非去查探那些黑衣人的来历,没想到泰非的动作这麽快,才半天不到的工夫就有了结果,行动效率之高令他惊讶。
“回王爷还没有。”
“没有?”萧海愣了愣。“那你怎麽会来找我?”爲了避免他的身分暴露,他曾交代泰非,没有要紧的事情不要找他。
“王爷,咱们在大宋的密探又有飞鸽传书。信上说,在这位桑姑娘下歧凤山后的第八天,莫上阳带着他的弟子吕尚春也下山了,方向也是大辽,属下觉得奇怪,怀疑其中是不是有什麽问题,所以来找王爷。”
什麽?莫上阳带着弟子也往大辽来了?
难道……他先前的猜测都错了?难道莫上阳和东丹王根本就是沆瀣一气,狼狈爲奸?
“王爷?”见萧靖海一直没有言语,泰非擡起头,眼中闪过一道困惑的光芒。
他在乙室王府待了二十多年,跟在王爷身边也有十年了,可以说,他对王爷的一举一动熟悉至极。
可今天,依他的直觉看,王爷有些失常,似乎被什麽事困扰着,不像平时那般遇事从容,明快果决。意识到自己失神,萧靖海轻咳一声。“你让人继续监视莫上阳,别让他发现,有什麽新情况再来向我禀报。”
“是,属下明白。”
看出王子心绪不佳,泰非得到命令后小心翼翼退了出去,旋身跃上屋顶,才一眨眼功夫,高大的身影已经隐没在一片黑暗中。
坐在桌边,萧靖海再也无心吃饭。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让皎洁的月光洒满他全身。
莫上阳,这个大宋首屈一指的风水师,号称天下第一实不爲过……但是,他在派出桑晴后,爲什麽还要亲赴大辽呢?是不放心桑晴?还是有其他隐情?对他来说,不管出现什麽样的变故,他都不在乎,他最关心的是,在整件事情里,桑晴扮演的究竟是怎样的角色呢?
第四章
夜深了,月光由镂空的窗棂射入,在屋子里倒映出浓淡相间的朵朵窗花,像几个时辰前一样,桑晴侧着身子躺在床上,眼睛闭得紧紧的,可不知爲什麽,她的眉毛却难受地皱起,想醒又醒不过来。
素雅的厢房里,空气在缓缓流动,似乎还掺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花香。
被这奇异的花香所迷惑,她仿佛回到了歧凤山上的碧泉湖畔。在那里,鲜花爲她怒放,绿油油的草地在她脚下延伸,而她最喜欢的那池泉水,仍旧清澈见底,等着她下去嬉戏……
不可能啊,她现在是在契丹办事,怎麽可能回到歧凤山?
可是,这不是梦耶,她真的闻到花香了,那香味令她陶醉,令她沈迷,仿佛无数朵盛开的兰花就在眼前……
蓦地,她睁开眼睛,香味不见了,兰花也不见了,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穿着紧身黑衣的人,皎洁的月光散满室内,在他身上却只留下斑驳的影子。
感觉到来人凶猛的体形和剽悍的气息,桑晴愕然张大嘴,惊惧的叫声还没来得及冲出喉咙,就觉鼻端香气一浓,被一方较帕蒙住了口鼻。
浓郁的香气吸入胸腔,她顿觉浑身酸软无力,整个人就像被无数条丝线包裹缠绕,再也无法动弹。
她慌乱又心惊,脑袋瓜根本还没转过来,眼前蓦地一黑,一只黑色的布袋已经没头没脑的从她头顶罩下。
她身体不能动,眼前除了一片黑暗什麽也看不见,但令人惊奇的是,自己的意识仍被求生的欲望支撑着,她的脑子竟然在瞬间冷静下来。
如果不想办法自救的话,明年的今天恐怕就是她的忌日!
就在黑衣人扯她离开床榻的一刹那,她憋起胸中最后一口气,凭着记忆将床头的瓷枕拉下。
因爲眼睛被蒙住什麽也看不见,她的动作未免有些拖泥带水,瓷枕顺着被子一起掉下,跌落的声音在黑暗中听来有些闷,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盼望奇迹出现,希望住在对面厢房的萧海能够发现这边的骚动。
她听到一串咕哝,声音虽然极轻,说的话也听不懂,却明显带着一股怒气。
紧接着,她的身子被提起,感觉是那人掳着她飞出屋外,桑晴的一颗心也跟着提到了喉咙。
难道她真会这麽糊里糊涂。连什麽都不知道就客死异乡了吗。她还年轻,她不想死啊!萧大哥,快来救救她啊!
黑衣人挟持着她穿过庭院。飞上屋顶,那人轻功虽好,两个人的身子却重,在踩过一片碎瓦的时候,终于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
黑衣人一惊,脚步蓦地停下。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矫健的身影从厢房里破窗而出。
“什麽人,站住!”
萧靖海一声大喝,身子已如猎豹般窜上屋顶,几个起落挡住了黑衣人的去路。
那黑衣人也不答话,右手一扬,数点寒星直奔萧靖海而去,同时旋身一转,欲往西边遁逸。
“想跑?!”萧靖海闪身躲过暗器,跨步上前,双掌如风,猛一下推出。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快得令人防不胜防,黑衣人什麽都还没反应过来,左肩已经挨了一掌。他一个踉跄直往屋下跌落,但他很快就明白自己处境不利,身形虽然狼狈,脑子却极爲清醒,挟着桑晴的手非但没有放松,还在落地后机警地抓住她挡在身前。
萧靖海也跟着从房顶跃下。
“你是什麽人?是谁派你来的?”他并末逼近,只是冷冷望着黑衣人,脸上殊无表情,身上发出的凶猛气势,却让人不寒而栗。
因爲从小培养出警觉的习惯,即使在睡梦中,他也极易惊醒,所以当桑晴将瓷枕扯落在地上的一刹那,他就知道出事了。在桑晴房中没见到人,而屋顶上却有响声,他想也不想冲出厢房,及时拦下黑衣人。
以目前的情形,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让桑晴受到伤害。
与一身威猛的萧靖海对峙,黑衣人似乎有点忌惮,他拽紧桑晴的身子,尽量往后方退,眼中却闪着不定的光芒,操着生硬的契丹语对萧靖海说:
“你别过来,否则我就要她的命!”他右手一转,骨节粗大的手指猛地曲起扣上桑晴的咽喉。
黑衣人粗鲁的动作令桑晴不由自主闷哼一声,即使听不懂他叽哩呱啦在说些什麽,但喉咙被扣住已然说明一切。
好端端睡在客栈里都会遭人劫持,她忽然想起“人倒楣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缝”这句话,说的大概就是她吧!
可是……在性命攸关的时候,她居然还有心情想这种无聊事?
大概是因爲听见萧大哥的声音,她就觉得自己安全无忧,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石头跟着放下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