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烘烘的吵杂声音犹如菜市场,你一言、我一句争着要描述当时的情景,可人多嘴杂反而听不清楚,越听越乱根本听不出到底发生什么事。
只知道不知因何缘故,殷水柔突然连人带轮椅的从二楼跌落,砰的一声非常响亮,让附近整理牛舍的工人以为「坠机」了,赶紧冲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个仔细。
因为花东一带常有滑翔翼俱乐部的会员在此试飞,三天两头就有操控不佳的新手往赵家的牧场掉落,次数一多他们以为又有人掉下来,三步并两步赶着来救人。
谁知入目的画面是殷水柔被压在轮椅底下,她的小腿划破一个大口正在流血,手的姿态似乎有点弯曲,好象骨折了。
看到这个情形他们当然不敢乱动,连忙用扩音器找老板回来处理,生怕擅自移动会闹出人命。
所幸并无大碍,伤口包扎好没多久便不再流血了,弯曲的手肘稍微外弯是骨折现象,但不致留下永久伤害,上几天支架固定自然会痊愈。
但是,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没人知道,工人们来的时候,她早已躺在泥地上不省人事。
不过有人说,看到窗户旁闪过一道人影,因为没什么注意只是大概瞄了一眼,所以看不清是何人在上头走动,隐约可知是个女人。
想当然耳,在牧场上除了煮饭的阿婶和向来霸道的赵英妹是女人外,其它的两人根本没有嫌疑,一个躺在床上尚未清醒,一个刚和老板从外头回来,唯一的犯人还能有谁呢?
可是这种事谁也没胆乱讲,面对老板的质疑人人三噤其口,万一搞错了岂不是得罪牧场小霸王,以后可就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冬天,我先送医生回诊所,麻烦妳替我看着她,有事打我的手机。」
我?!有没有搞错,她像白衣天使吗?看护病人的工作应该找她大姊才是,她没什么爱心。
可是她仍一脸平静的点点头,拾起一块拭镜布擦拭她宝贝的相机。
「我保证你回来之前她还有呼吸。」绝不会因为她面目可憎而用枕头蒙死她。
「冬天,妳能不能正经一次?!」他已经够烦了,她还火上加油。
「是,大老板,拜托你开车小心点别撞断腿,我绝对会弃你于不顾的找个姘夫快活。」够正经了吧!不用他替她操心,她会自找乐子。
「妳……」他干么自找苦吃?她这张嘴被下了咒,只会说气死人的话。「我走了,妳记得待会儿加件衣服,天凉。」
「说完,赵英汉看了脸色苍白的殷水柔一眼,一脸黯涩的送出诊的医生出门。
其实他只要用心一瞧,不难发觉床上的人儿并未昏迷,浮动的眼皮微微的泄漏出一丝紧张,未受伤的手正在凉被底下捉痒。
可惜他对她本无心,关心归关心却没有切肤之痛,他之所以忧心忡忡是怕愧对死去的殷叔,若对象换成是他心爱的女人,恐怕他会心急如焚的寸步不离,哪还记得医生在不在。
为了实现当初的承诺,他着实下了一番工夫改建主屋,一楼到二楼全采无障碍空间的设施,另设一台轮椅专用的电梯供她上下楼使用,可说是仁至义尽了。
但他的责任感重仍觉得不够,以至于矫枉过正而让自己难以脱身,越陷越深的造成目前摆不平的为难处境。
套句冬天的话:他活该!
「唔!我的头好痛,我想喝水。」
谁理妳呀!她的宝贝相机比她重要。
埋首调整相机快门的冬天听若未闻,连一眼也懒得施舍,她对人的喜恶十分分明,绝不会因为别人的请托而改变原则。
尤其是无举足轻重的「情敌」,她要是对她好不代表自己度量大,而是无药可医的笨,人家不会因她一时的善心而有所感激,反而会得寸进尺的攻城掠地。
兵家有云: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自私如她怎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对不起,妳可不可以帮我倒杯水,我嘴巴很干。」以为她没听见,殷水柔稍微提高音量,但仍一副虚弱的模样拜托她。
「不可以。」等她的价值比相机还高的时候再说。
「嗄?!」什么?她是不是听错了,这女人居然拒绝帮忙。
「水就在妳旁边不会自己拿呀!不要凡事都要依赖别人,我不是赵英汉那个笨蛋,承诺对我而言还不如一张底片重要。」
何况承诺要照顾她的人不是她,她只是临时被捉来顶替的倒霉鬼,没有义务伺候手一伸就能拿到开水的她。
「妳……妳怎么这样说话?我不过浑身没力气才请妳帮忙……」殷水柔故意装得有气无力,非常需要别人帮忙的样子来让别人产生愧疚。
可惜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不是每一个人都为她柔弱的外表所骗,身为杰出的摄影师有一双能透视的敏锐利眸,可以由一个人眼中看出真实与虚伪。
「没力气拿杯水却有力气将枕头拉高,妳没瞧见脚上还插着针,一瓶点滴正在补充妳体内流失的水分。」喝什么水,真是笑话。
好歹她家阿姊是一问医院的护理长,她多少懂一些基本的护理知识。
「可是我口渴是事实,床头的水摆得太高,我手一举全身就开始痛起来。」此时她的表情少了柔弱,声音也没先前轻柔。
「那就忍耐呀!看妳要渴死还是痛死,别指望我会当下女供妳使唤。」冬天哈了一口气擦拭镜头上的小污点,完全不看她。
圣人都会被她气得发火,这句话说得一点也没错。
眼神一变的殷水柔再度捺着性子和她磨,尽量不表露恨她入骨的怨念。「阿汉拜托妳来照顾我,难道妳连他的请求也不在意?」
冬天瞄了她一眼,笑得很轻。「妳几时听见他拜托我来着?我以为妳一直昏睡不醒呢!」
啧!干么急着把狐狸尾巴露出来,游戏才刚要开始。
「我……我在快醒来的时候有听见,妳想否认?」牙一咬,她口气变得有些迫人。
「我没打算否认呀!不过妳也应该有听到我的回答,我只负责他回来前不掐死妳,其余自理。」她说得沉稳而自信,一点也不像是「威胁」。
有些人天生冷静得吓死人,敌动我不动,气死对她怀有恶意的人。
「妳竟然心冷至此,妳的血是冰做的,为什么连一丝怜悯心也没有?」她简直是个魔鬼,可怕至极!殷水柔愤恨的瞪着她。
对她?不必了。「殷小姐,人要使阴心就不要露出阴险,我有必要对我的情敌怜悯吗?」
「妳……妳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她又缩回柔弱的模样,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不懂?」一抹很淡的笑意由冬天嘴角勾起,让人有头皮发麻的感觉。「赵英汉向我求婚。」
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到了,两人都有这层默契在。
「什么?!」殷水柔惊得由床上弹起上半身,看不出刚受伤的虚弱。
「对了,妳曾经有订婚的经验,或许妳可以给点意见,妳认为喜帖要印烫金好呢?还是直接以红色讨喜……」一只杯子在她轻挑眉尾时掷了过来,差点砸烂她的心爱相机。
冬天生气了。
「够了够了,阿汉才不会娶妳,他是我的、我的,妳听清楚了吗?他的新娘只有我,妳这个发浪的女人没资格……妳、妳想干什么?不……不要过来……」
殷水柔发怒的激狂在一接触她的眼神,不由自主的销声匿迹,身体微颤的多了恐惧,身体往后靠的盯紧她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