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提货的。」蒙醒走到她身旁,很自然地挑了张椅子坐下。「今儿个有艘商船到,我是依时间来提货。原本到杭州一趟,是为了提货而来,没想到竟在这儿惊见佳人,只可惜佳人已是名花有主?」
傅珏凰微挑起眉,不置可否地笑道:「这么说来,是相见恨晚?」这人看来温文儒雅,说起话来竟是这般露骨……不过,倒是挺中听的。
「确实是相见恨晚。」蒙醒勾笑道。「臧夫人文采过人,大伙儿提出的对子没有对不出的,再者,夫人的容貌可比洛神再世,想不教人心动,真是难上加难。」
「对子不过是雕虫小技,献丑罢了,至于容貌……」她可从没听臧彧炎赞美过她。
她自然清楚自个儿的容貌不差,虽不至于倾国倾城,但想要以色诱人,也是不难,只不过……诱惑那下流胚子又有何用?
依她看,只要是女人送上门,他绝不可能拒绝,哪里懂得欣赏美人?
他只会像个急色鬼对她胡来,简直是难登大雅之堂的莽夫,今儿个当上小官,简直是百姓之灾难。
「臧夫人客气了。」
她回神,蓦地感觉他的气息向自己逼近了些,于是不着痕迹地往旁走了一步,刻意拉出些许距离。
尽管她对他有诸多好感,但她毕竟已是出嫁的妇人,和男子单独相处已是于礼不合了。
「蒙爷才是客气了。」
她脸上淡噙笑意,眼波一转,随即转移话题:「蒙爷不是经营玉铺,怎么会到这儿来提货?不知道蒙爷和番人做了什么买卖?」
「不就是一般香料买卖?这玩意儿在江南一带倒是挺抢手的。」见她刻意拉出距离,他倒也不以为意,又坐回了椅子上。「当然,除了香料、琉璃、古玩,近来就连媚药都成了一宗大买卖。」
「媚药?」她微愣。
「难不成臧夫人对媚药的买卖有兴趣?」这倒是教他意外了。
「倒不是,只是,媚药在江南一带盛行吗?」引起她注意的不是这买卖有多抢手,而是她在成亲那一夜被下了媚药,而且是她根本没见过的媚药。
她懂一点医术,对于一般药材并不陌生,然而成亲那一夜的媚药药性太野太烈,根本不是出自中原……说不准是番人的媚药,要不,她怎会一点头绪都没有,甚至连半点挣扎都放弃地任他予取予求?
可恶,一想起那一夜,就教她发恼。
就因为那一夜被那混蛋生米煮成熟饭,害她往后的生活非得待在臧府不可……想到她的下半辈子都要同那个人生活在一块儿,她便觉得脑袋发晕。
「要真说盛行的话,京师一带才是重镇,不过近来江南一带倒也开始流行,就连迷魂香也出了多种,不过,通常都是在妓楼舞坊流通。」蒙醒倒也没察觉她的异状,自顾自地接下去道。
「那么,要取得那些东西,是不是非要透过市舶司才能到番地买卖?」明知道追问这问题根本是于事无补,但她还是想知道真相。
「倒也说不准,毕竟经过市舶司就得要让官方抽上十分之一的税,因此走私的商队倒也不少。」
「哦……」
这么说来,她不能单看这方面的事来论他的罪了。
「怎么着?」蒙醒抬眼睇着她。
「没事,只是随口问问罢了。」她一径地笑着,暗恼自个儿问得太过深入,这会儿反倒找不到台阶下……混蛋,那家伙居然教她在这儿等了这么久。
「难不成是臧大人有使用媚药的习惯?」
「当然不……」
「我知道臧大人的身边有不少的红粉知己,或许有的时候需要媚药助兴,臧夫人若想查,给我一点时间,我肯定查得到。」
傅珏凰眉头先是微蹙,而后瞬地放松。「真的?」
「只要夫人一句话,我会赶在回苏州之前给夫人答复。」蒙醒笑得桀骛不驯,笑得眉眼都弯了。
睇着他半晌,她突地道:「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这人到底图谋些什么?
「夫人能给我什么好处?」他不禁发噱。「不就是萍水相逢,只觉得夫人对眼,顺手帮夫人一把罢了,不算什么。」
「这……」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臧彧炎气喘吁吁地冲进大厅里,大剌剌地闯进两人之间,勾人的桃花眼来回瞪着眼前看似卿卿我我的一对男女。
这两个人,怎会无端地凑在一块儿,而且还有说有笑、眉来眼去?
听说她特地送药材过来,原以为她是前来陪罪,可眼前这阵仗一瞧……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臧大人,你的鼻子怎么了?」蒙醒讶异地指着臧彧炎。
「我……」啐,管他鼻子如何!他未免管得太多了。「妳说,妳在同他聊什么,怎会聊得这般亲近?」
他转过头瞪着没戴帷帽出门的傅珏凰。
她瞧着他鼻梁上头尚未消退的瘀青,忍不住掩嘴而笑。
看来,她打的那一拳力道的确不轻,可她没料到已经过了十几日,居然还看得到痕迹。
「妳……」笑什么?他很可笑吗?「妳……妳给我过来,我那儿忙得像是战场,妳过来帮我。」
话落,他拉着她便往外走,也不管厅里还坐了个蒙醒。
「我帮你什么?我还得去一趟丝造厂,有几条街的织户出了问题,我……」混蛋,这家伙真是太不懂礼教了,蒙爷还在大厅耶,好歹也要同他打声招呼才离开吧,总不能因为他是官就对人家视若无睹。
早知道会落得这下场,她死也不肯走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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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靠月色引路的大街上拖着轿子长长的影子,拐了个弯,停在臧府大门前,随后走下一长一短的身影。
踏进大门,臧彧炎同一旁的小厮吩咐了几句,随即跟在傅珏凰的身后走。
一路上,两人皆不说话,直到踏进了西苑喜房里。
「你要睡这儿?」见他踏进房里,她狐疑地盯着他。
「要不呢?」他不禁发噱。「这是我的房间,难道我不能睡这儿?」
「你不是一直都没回这儿过夜?」
「那是因为我忙得没时间回来,妳真以为我在外头风流快活不成?」啐,今儿个忙碌的阵仗,难道她没瞧清楚?
傅珏凰冷哼一声。「还说呢,今儿个我本来要去丝造厂,还要顺便去桐景街的,却教你害得哪儿也没去成,什么事也没办妥,到时候要真出了乱子,别怪我把这笔帐算在你头上。」
「妳还敢说到我头上来?」他张大了嘴。「我才要问妳这几天究竟在搞什么鬼,趁着我在外头忙,妳居然在妳自营的客栈里过夜,这事要是传出去象话吗?」
「你知道?」
他知道她在客栈里头住了十来天?不,他怎会知道她在外头经营了一家客栈?这事儿只有大姐知道。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他不禁冷啐了一口。「妳那家客栈是年前才开始经营的,原本是方家客栈,而后经营不善,教妳给顶了下来,总共才花了八十两,算是捡到了便宜。」
「哦?」
他竟然连价钱都晓得!
「先前妳回府拿东西时,难道看不出来亦晴压根儿没发觉妳不在府里吗?」
「那又怎样?」她没好气地道。
「是我对亦晴说妳同我都在司衙里。」见她满脸讶异,他又接下去说:「我不说,是因为我不想把事情闹大,我想……妳也不愿意闹得众人皆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