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乎有一辈子那么久,其实不过几分钟,她终於听见一阵脚步声向房门移动。她立刻走回自己房中。总算他们还有一点羞耻心。不,不是他们,当然全都是钟寻寻的错。以轩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可是,可是,说不定这只是因为她今晚也住这儿,以前就只有他们孤男寡女的……
该怎么办呢?去报警告钟寻寻诱拐未成年少男吗?就算警方受理这种案子,她也不忍心弄到这地步,让寻寻无脸见人。毕竟她们是多年的好朋友了……
好朋友?哼,她把儿子托她,她却做出这样的好事!
难怪从在机场见面开始,就一直觉得她在回避自己的目光,原来她也知道对不起自己!
看来这件事要解决,只有从寻寻这边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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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寻寻如常地送以轩去学校。
回到家後,婉清已经端坐在客厅等著她。
「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今天想去哪儿吗?」寻寻微笑地和她打招呼。
「你以为我还睡得著吗?」婉清不悦地瞪她一眼。
那一眼让寻寻心惊胆颤,婉清的话分明大有来头,而她能想到的只有一件……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她黯然想著。在婉清对面坐下,一副待审的模样。或者犯人只能站著……
「昨天夜里,我听见以轩进了你房间。」
「他,他只是……」只是怎样?去向他的阿姨道晚安?「他只是忽然想到要提醒我今天要早起送他去学校,只谈了几分钟。」这个藉口很合理。
「是吗?」婉清冷笑著,「你们两个当我又瞎又聋吗?寻寻你真对得起我!以轩才几岁?你居然勾引他!你就这么寂寞难耐、饥下择食?对一个小孩都下得了手?」婉清气得口不择言,话说得一句比一句难听。
「我……我没有……」寻寻无力地辩解,眼泪再也无法克制地滑了下来。她等了他一辈子,为什么等到的却是这么年轻的他!这不是她的错啊!
那又是谁的错?谁能告诉她?她忍不住掩面痛哭。
婉清对她的泪水无动於衷,「你就是装出这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来勾引他掉入你的陷阱的是不是?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手段这么厉害!」
寻寻不想再说什么了。反正她说什么都成了狡辩,每一句话都是她无可饶恕的罪证。就随婉清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眼前的她还是她的至交好友吗?现在的她只不过是一心一意要护卫自己孩子,抵抗入侵者的母亲。而她锺寻寻当然是入侵者,意图将她的孩子生吞活剥。
她和以轩早晚都要分手的,有没有婉清介入,其实也没有什么差别。
「我和他终究还是要分开的,你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终究?什么终究?你是要拖著他直到你老死吗?」
寻寻几不可见地微微一笑,她低声说了一句:「那也不用多久。」
婉清没听清楚她说了些什么,「不行!你们必须现在就分手,我绝对不能让你们继续下去,你不觉得丢人吗?」
「那,你带他跟你回美国好了。」眼不见,心——不烦。
「你是在跟我示威吗?明明知道这个时候,他绝对不可能丢下你跟我走的。」儿子从小一向是认定了就不更改,比大人还固执。
「那,」寻寻顿了下,「你要我怎么办?」
「想办法让他对你死心。」
「好,我告诉他,我不再喜欢他了。」
「这样他就信了?你是在戏弄我吗?」
「那还要怎样?」
「把自己嫁掉。眼前就有一个现成人选,这样子才能一劳永逸。」
「不。」寻寻断然拒绝。
「那至少让以轩以为你有意嫁给别人。」婉清退了一步。
寻寻屈服了,「你让那个……」她想不起名字了,「学长跟我联络吧!」
大概也会是唯一的一位吧。
她的新家在半山腰,位置有些偏僻,交通不是很方便。除了已经移民澳洲的大哥之外,她也没告诉过别人她的新址。
叶婉清一走进大门,眼前一亮!好大的院子!只是目前看来还有些荒芜。
「寻寻,这个院子可以盖一个很棒的花园,有没有请人来规划过?」
「花园?」寻寻不太有兴趣地重复一句,她只是想有一个安静的地方隐居。不过弄个花园也好,总得找点事情做。
穿过冷冷清清的院子,她带著婉清走进客厅。
「布置得很不错。」婉清欣赏地打量著乡村风格的装备,淡雅的碎花窗帘,舒适的布沙发,墙上是几幅水彩风景画,枫木地板光洁宜人。
「是啊,我也觉得布置得很不错,地点也好,才买下来的。」寻寻淡淡地回答。她根本就懒得去找一间没有家具的房子。
现在她做什么都懒。
「你的房子是带家具买的?不太偏僻些?上下班不会不方便吗?」婉清有些奇怪,这儿离市中心可还有一大段路呢。
「用不著上下班,我已经办好退休了。」
「什么?!退休?不会吧!你才四十岁!」
「是啊,已经四十岁了。」
上个月,她已赴完今生最後一场约会。
五年前,她辞掉了原本的工作,回到台湾找了个算是兼职的顾问工作,花了更多的时间去和陌生人约会,却没有一场约会可以让她暍完一杯咖啡。
她一点也没兴趣和一个明知陌生的男人继续周旋。
现在她已经倦了、累了。半生的寻寻觅觅,到头来只证明她是受了一场虚无缥缈梦境的愚弄。
「寻寻,你怎么了?」婉清无法解释好友的改变。是的,她看来仍然年轻美丽,岁月并不曾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可是那双曾经夺人心魄的眸子,似乎已失去所有的光采,宛如六十岁的老妇。若非她清楚这些年来她未曾有过任何情人,婉清会以为这是失恋带给她的创伤。
「哪有怎么了?我才四十岁,已经赚足了退休金,可以享享清福了,不是很好吗?」一个傻女人花了十年做了一件傻事,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谈谈你的宝贝儿子吧,他读几年级了?」
寻寻很喜欢听婉清谈她的小宝贝,虽然这几年她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他,感觉上还是很熟悉。
「轩轩念三年级了,他上学期……」婉清兴高采烈地说起妈妈经。寻寻专心地听著,许久不见的笑意重新回到她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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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婉蜒的山路上绕了许久,两旁密密的树丛挡住了初夏的阳光,森森绿意偶尔透出缕缕金丝。树叶问有鸟鸣有蝉噪,还可见到毛绒绒的松鼠躲在树後,半露出小小的头,圆圆的眼睛好奇地张望著。
不过这一切都不太能引起陆以轩的兴趣;他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不是十岁不是六岁,吸引他的,早就不再是这些。
究竟已经转了几个圈圈了?天啊,妈妈那位老同学——钟阿姨,是何方世外高人,竟会住在这样偏僻的地方?
陆以轩此刻有点後侮答应妈妈这个暑假先寄住在那位见都没见过的阿姨家里,等开学再搬到学校宿舍。
唉,他应该坚持到学校附近租房子的。
如果他现在反悔的话,母亲大人一定会祭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类的话——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当他是大人。
总之,怎样都是输。谁让陆家是女权至上,叶氏夫人随便一句话就好比慈禧太后的懿旨,没有人敢不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