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多次想找龙非谈这件事,总不能外头一帮兄弟拚死拚活地努力想拯救他们的性命,而当事者却啥也不做,就坐在这里等人来救吧!
可龙非似乎变了性,居然躲起她来。
有没有搞错,她又哪里得罪他了?让他避她如蛇蝎。
况且,现在他们是一条在线拴着两只蚱蜢,她挂了,难道他还能独活吗?
眼下正是他们该精诚合作的时候,他竟跟她搞自闭。
她忍一次、两次、三次……他妈的,忍无可忍了。
「喂,你个浑球,给老娘站住。」她双手插腰,一副茶壶架势喝住他。哪还有半点天使、圣女的慈悲风范?
自从知道他家的小六子极可能是她失散多年的妹妹小流后,龙非看到水姚,就像老鼠见到猫,浑身一股不对劲。
他根本不敢、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于是他拔腿就跑。
「耶?叫你站住,你还敢跑。」她想也不想,脱下鞋子,瞄准他的头,用力一丢。
「唉哟!」可怜无辜的受害者抱着脑袋蹲下身。「好痛。」
「我叫你跑!」她哼呀哼的,来到他身边,先优雅地捡起鞋子穿上,再揪起他的耳朵,并向四周因目睹这一幕而瞠目结舌的观众恭敬一行礼。「不好意思,家兄顽劣,扰着大家了,小女子一定对他严加教导,再见。」说着,一手揪住龙非的耳朵,寻一处无人之地,把他丢下来。
以龙非的本事,本来是不会被个身手三流的女人揪住耳朵丢人现眼的,无奈心神恍惚,一见她就手脚发软,气势全消。又怎经得起河东狮的暴吼。
他只能像只可怜落入陷阱的小白兔一样,缩着身子痛苦哀嚎。「妳怎么随便打人,很痛耶!」
「不打痛你,你肯乖乖跟我走吗?」说到这儿她就生气。「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又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让你见了我就躲,你知不知道,要出大事了?」
她没有错,是他对不起她才是。但……唉,一串乌龙事,怎是几个字可以说得清?
水姚看着他那副窝囊样就来气。「拜托,你好歹是道上人人尊敬的天使龙非,我记得当初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你挺有架势的嘛!怎么现在全消失了?」
他哀怨地瞪她一眼,她以为他乐意吗?最近他为了她和「小六子」的事可是吃睡不宁,精神都要崩溃了。
见他死活也不肯吐实,她也没辙,只得无奈地挥挥手。「算了,你爱玩自闭就自己玩吧!我这回紧急找你是想告诉你,最近斧头那帮人聚集开会的次数多到吓死人,我估计是你那帮兄弟开始对那位主人下手了,连带影响到这边的情况。」
「算算时间,如果我们的求救讯息真顺利送出,也差不多该是有变化的时候了。这很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啊!」他说。
「但如果斧头他们开始收拾东西呢?」
闻言,他迷茫的眼瞬间变得深沉。「依那帮家伙的阴狠心性,我们不得不防着他们使出什么湮灭证据的杀手锏。」
「我就是怕这样。」她忧心地皱紧双眉。「这一千多个奴隶出去就是一千多张嘴,再怎么隐密的事情也会被泄漏得干干净净。我想,不管是斧头那帮人或者他们背后的主人,都不会乐见这样的情况发生。事情真坏到不行,迫得他们不得不放弃探索这片海域。我想,他们也不会轻易放这些奴隶离开,多数是要杀人灭口了。」
他的脑袋迅速运转着,一千多个人呢!要全救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我觉得斧头他们对于这个所谓亚特兰提斯的传说并不是很有兴趣。真正吸引他们留在这里的,应该是那位幕后主人付出来的庞大薪水。」
他一提个头,她立刻跟上他的思维。「所以说,如果那位主人有个什么动静,不必等主人垮下,斧头他们就会先叛变以求自保?」
他赞赏地望她一眼,他们的思想、观念真的满相通的。跟她谈话、与她相处都好有趣,那种舒适感就像……躺在刚洗好、被太阳晒得暖呼呼的被窝里,连心头都整个温暖起来了。
如果有一天,不能再这样跟她一起生活,他一定会很失落。
他不想让生命再有缺憾,童年的阴暗已经让他失去太多太多,所以被收养后,他几乎是不顾一切、拚了命地充实自己的能力。
他告诉自己,他一定要改变命运,他要做一个命运的掌控者,而不是被命运操纵着。
也许是因为他够努力,或者是上天终于开始反省之前对他的刻薄,尝试着补偿他,所以之后,他一直过得不错。
直到遇见水姚,她又变成了他生命中莫大渴望、却极难掌握的存在。
他死命地握紧拳头,他不想放弃她,他不要向命运投降。
「水姚,」突然,他以着从未有过的认真态度握住她双手。「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她愣了一下。「你该不会是想跟我说那种老掉牙的什么……倘若斧头他们真想杀人灭口,别管你,找到机会,我尽管逃就是这种话吧?」说真格的,倘若他真要她做那等承诺,她会笑掉一口大牙。
她不否认,经过两、三个月的相处,她对他改观很多。说白一点,她对他的能力、个性、品德都颇欣赏。
她很庆幸与她一起落难的人是龙非,是他让这趟地狱之游变得不再只有痛苦与悲伤,反而掺杂了大量的刺激和有趣。
也可以说,如果没有他,现在她一定已径变成海底鱼群争抢的食物。
在她的生命里,他已经占据了一个不同的地位,那近乎是她至亲的位置。
但那不表示她就会为了他放弃生存。
人性是自私的,尤其是在生命的面前,那自私更会被无止尽的扩大。
她曾经亲身体验过,就在九年前,并且直至今日,仍然记忆犹新。
要她为了他而放弃求生机会,说实话,她觉得自己肯定、铁定做不到。所以他根本是白担心了。
孰料龙非只是慎重地一摇头。「不,我想要求的是妳另一个承诺。我希望有一天,倘若发生一件令妳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我希望妳能相信我,我永远不会骗妳、甚至是伤害妳。」
水姚呆了半晌。「你……你玩了这么多天的自闭就只是希望某一天,嗯……你是想要我无条件相信你一次?」
「对,只要一次。我不贪多。」
这男人脑袋坏了。不过既然他只有那么一个小小的要求,看在他们相依为命这么久的分上,她就给喽!反正做承诺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好吧!我水姚当天发誓,有朝一日,若龙非对我提出某一项不可思议的要求,我水姚愿意无条件相信他一回。」
「不!我不要『水姚』的誓言,我要妳用『水潋』这个名字发誓。」
她蓦地脸色大变。「你再说一遍?」
「我要妳用水潋这名字发誓,有朝一日,当我提出某个妳听起来或许觉得不可思议的事,妳要无条件相信我一回。」他一字一句、异常沉重地说着。
她狠狠揪住他的衣襟。「为什么你知道我的真名?谁告诉你的?」这个名字,就连当年救起她的那位国际刑警,她也没向他提过,而他也没多问。
何必说呢?在她决定偷渡的时候,她就已经抛弃了原本的身分,而当她被扔进海中时,「水潋」这个人就算死了。
如今,她只是一个没有身分的幽灵人口。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她、也没有人需要她。除非她能帮国际刑警干完十年的白工,他们会给她一个新身分,否则,她一辈子都是见不得光的人了。